陳小雀
在全球化時代,傳染病隨著人員的國際移動而四處傳播,文明世界的傳染病一旦進入原始部落,部落居民因沒有抗體而可能慘遭滅族,例如之前談過阿茲特克與印加亡國記。另一個慘痛例子發生在1902年,當時一艘捕鯨船停靠加拿大北極圈的南安普敦島(Southampton Island),由於船員得了痢疾,造成島上56名賽得繆特愛斯基摩人(Sadlermiut Eskimos)死了51人。
近來,Covid-19肆虐,拉美各國確診病例急遽上升,甚至威脅到拉美的原住民部落,連與世隔絕的亞馬遜雨林也法無倖免於難,其中生活在巴西、委內瑞拉交界的亞諾馬米族(Yanomami)出現了確診和死亡案例。原住民保護團體紛紛呼籲政府當局正視這個問題,不僅應追蹤亞諾馬米人,為他們採檢,並協助他們自我隔離,另外,政府必須嚴禁在原始部落進行非法淘金,以免採礦工人將Covid-19病毒帶進雨林。
多年前,智利作家伊莎貝.阿燕德(Isabel Allende,1942-)已藉小說《怪獸之城》(La ciudad de las bestias,2002)揭露原始部落的危機。
《怪獸之城》以巴西、委內瑞拉交界的亞馬遜雨林為背景,描寫大企業家為了雨林內的經濟利益,與當地軍隊、醫生掛勾,誆稱雨林內有怪獸出沒,進而引起《國家地理雜誌》的好奇,贊助一支探險隊深入雨林一探究竟。探險隊成員有嚮導、人類學家、作家、攝影師、助手等人,企業家、軍官、士兵也一同加入探險隊,另外,醫生則以替原始部落接種疫苗之名義隨行,浩浩蕩蕩共十三名成人及兩名少年。隨著探險隊的步履,讀者彷彿置身漫無止境的濕熱雨林,時時提防蚊蟲、水蛭、毒蛇、野獸、原住民的突襲…… 其實,傳說中的怪獸並不可怕,文明世界的醜陋人性才令人不寒而慄,而純真溫和的亞諾馬米人正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殊不知那一瓶瓶的疫苗竟是麻疹病毒。原來,雨林內蘊藏黃金、鑽石等重要礦產,除了攫取地底資源外,尚可將大片土地開發成農、牧場,經濟利益十分龐大;然而,原始部落是財富的絆腳石。在小說裡,企業家邪惡地盤算,只要三十天原始部落即可消失,屆時財富源源不絕。
「Yanomami」即人類之意,於1758年被發現,是拉丁美洲原始部落裡最受到關注的一族,也是最早與文明世界接觸的原始族群,因此有關研究相對較多。亞諾馬米族可分為三支,各有不同語言,卻彼此可以溝通。目前人口約三萬五千人,分布於巴西與委內瑞拉兩國境內,散居在兩百多個聚落,聚落人口從40到200人不等,至今仍過著不知文明為何物的生活。亞諾馬米人的體型不高,無論男女皆留著短髮,額頭有瀏海覆蓋,身體幾乎裸露,女人僅在下半身圍上棉線編成的草裙,有些男人因與外界有所接觸而穿上短褲,但多數仍著丁字褲、或光著下半身。棉線是最普遍的飾物,男女均以多條棉線交叉於胸前,在手臂、腳踝纏繞棉線,在耳垂掛上羽毛,但女人的耳垂上除了羽毛外,還多了鮮花和綠葉。臉部平日以紅顏料彩繪,並以細竹籤為鼻環,或穿上兩邊嘴角。在特殊時刻,男人會在頭上裝飾棉絮。
亞諾馬米的社會組織為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制,採刀耕火種方式種植樹薯,兼以採集和打獵為生,除了樹薯外,並食用青蛙、犰狳、食蟻獸等。亞諾馬米人常患的疾病有瘧疾、肺結核、寄生蟲、肝炎、皮膚病等,生病時求助於聚落巫醫,藉宗教儀式和草藥治病。2018年,數千名非法淘金客大舉入侵亞諾馬米的聚落,同時也帶來了麻疹,麻疹可透過空氣中的飛沫、或直接接觸病人的鼻喉分泌物而傳播,不少亞諾馬米人染病而死亡。如今,歷史又重演,Covid-19正在威脅亞諾馬米人,頗令人憂心。Covid-19尚未有解藥、也未有疫苗,處於文明世界的我們幾乎無力招架,更何況原始部落!
亞馬遜雨林不只是淘金客的天堂,毒品走私、盜伐珍貴木材、任意開發土地等不法行為均在雨林內不斷上演。尤其目前全球疫情大流行,對經濟衝擊頗大,造成市場不安定感,而使黃金價格上揚,再度興起淘金熱。巴西總統波索納洛(Jair Messias Bolsonaro,1955-)出身軍方系統,具保守右派色彩,自就任以來即支持經濟自由主義政策,開放原住民的土地,合法化非法開發案,大肆破壞環境,逐步侵害原始部落,今日再以病毒屠刀,隨意宰割雨林及雨林內的無辜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