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輝
前言
今（2024）年4月19日，中國政府突然宣布新設信息支援部隊，並將這支部隊直屬中共中央軍委會直接指揮控制。同一時間，已成立八年多的第五軍種，原「戰略支援部隊」隨即撤銷番號解散，並相應調整如軍事航天部隊、網路空間部隊、聯勤保障部隊領導關係。這一決定事前毫無徵兆，可謂突如其來，讓許多人大跌眼鏡，也讓許多專家學者及中國政軍觀察人員大惑不解。
今（2024）年4月19日，中共總書記習近平（中）出席全新戰略性兵種「中國人民解放軍信息支援部隊」成立大會。（歐新社）
根據中國國防部的說法，在這一宣佈後，中國軍事體制呈現了一個由中央軍委領導指揮「四軍種、四兵種」的新型軍兵種結構佈局。這一重大決定，讓中國獨創的「戰略支援部隊」這一軍種在此劃下終結的句點。
要知道，當2015年中國首次創造這一軍種時，被視為解放軍自1927年來極少數最為根本的軍事變革。該部隊設立之目的，在於適應新時代新型態作戰的需要，其所涵蓋的作戰範圍，幾乎囊括了所有的新興作戰領域，集中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包括戰略空間、網路空間、電子戰、資訊戰、通信以及心理戰等所有任務及其作戰能力，亦是習近平上台後最重要的軍事變革。國際間對此廣為矚目，並一直試圖確認並理解此一變革的目的以及了解該部隊的實際作戰方式與效能。
而此次的取消這一新創軍種，並設立新的信息支援部隊之舉措，也同樣地引起包括國際間各國的關注，尤其是關注中國軍政發展的國際關係與軍事戰略相關研究的智庫與學者。由於事前幾乎全無徵兆，這一做法的原因與目的眾說紛紜。但我們試著從近期中國軍政界的發展與人事變動試圖推敲一二：
習近平野心謀略的滾動式調整：軍事組織合理性與其運作效能
201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宣布設立「戰略支援部隊」時，實際上是屬於習近平上台後始於2015年深化國防與軍隊改革的一部分，且屬於極為重要的一步。建設該軍種的目的在於統合除傳統的陸軍、海軍、空軍及火箭軍（前身為第二炮兵部隊）外，將戰略性、基礎性與支撐性之戰略戰役支援力量，均整合在一起所組成之獨立軍種。
根據相關的報導與近年解放軍的相關聯合作戰演習分析，該部隊組成與任務包括：蒐集情報、技術偵察、特種作戰、電子對抗、網路攻防、心理戰、後勤保障與裝備保障等。其所涉及範圍廣泛，但特徵為著力於「新型態競爭」態勢、聯合作戰下的支援作戰能力。這一部隊的創設可謂創新，世界各國幾乎沒有先例。因此設立之初，各界十分關注且試圖去理解這一部隊的組成與作戰準則，以便更清楚解放軍的未來作戰模式與戰法。
然而，這一新設也獲得部分軍事研究者肯定的新型態軍種，卻於創設不過八年後突然撤銷番號編制。但若進一步分析，由於該部隊的實際屬性定位上是戰役戰略層級的戰略性支援力量，目的在支援包括新領域做環境下的支援保障，獨立的軍種在作戰之中的指揮定位與效能，如何釐清與確保，則必然會產生問題。
換言之，作為獨立軍種的戰略支援部隊的各單位，在監督管理與作戰指揮中的指揮鏈該如何釐清、確立權責高效運作，就顯得過為複雜也不利瞬息萬變的戰場情況流動。而分離於各軍種之外的情報、後勤與保障體系，實際上既不能直接交戰，又不能被明確即時指揮運作，這將使組織系統趨於多頭馬車的狀態並難以運作。
從上述觀點來看，取消戰略支援部隊、重新確立各支援保障部隊的結構關係，其目的或意在組織與運作效能的合理性，也避免山頭林立下不能產生良性合作競爭，反而成為互相掣肘的尷尬局面。因此，撤銷戰略支援部隊番號與軍種地位，實際是組織合理化的必然舉措。
習近平權力的焦慮：軍內鬥爭與人事變動
習近平自2012年年底確立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核心後，於隔年正式成為中國國家領導人。其甫獲政權伊始，除了以「反貪腐」之名義進行黨內鬥爭並藉此掌握政權外，另一個關注的焦點即是透過對於國防與軍隊的所謂「深化改革」，透過此逐步清除其在軍內的潛在反抗者與政敵，進一步掌握軍隊。
由於習近平無論在政治經歷與家世背景中均缺乏軍隊人脈，因此對於解放軍中其威信不足，難以掌握軍隊的忠誠。為解決此一困境，除清除其政敵與其羽翼之外，透過組織調整並隨之之人事佈局，有利建構對其忠誠的派系。這是專制極權政府為確立個人權威以鞏固政權所最常使用的手段。
因此，習近平掌權後大力拔擢軍隊中的技術、支援部門之人員。例如主管技術裝備、軍工、太空（中國稱為航天）部門出身之軍人，或軍隊之參謀系統出身之軍官，如前任的國防部長李尚福及現任之國防部長董軍等。這類技術裝備或參謀之軍官，由於多出身與衛星或太空火箭等技術部門或總部之管理單位，而被戲稱為「宇宙幫」。這類軍官通常與過往傳統軍中錯綜複雜的各類派系關係較淺。
習近平為扶持並打造屬於自己、忠於自己的軍中人馬，特意拔擢這類人員，甚至在組織上賦予大權並給予充足之資源。火箭軍的大力發展與戰略支援部隊這一軍種的創設，均是此一意圖的體現。然而多年過去，隨著中國擴張主義意識形態與活動的日趨熾熱，引發競爭衝突的尖銳與白熱化，中國所面臨的內外挑戰加劇。此時，習近平卻發現軍內虛假作戰能力充斥，並且派系惡鬥情形也已蔓延到其最為倚重的高技術軍種——如火箭軍與戰略支援部隊。
故此，在清理整頓包括火箭軍與戰略支援部隊之高層之外，也觸及對於這些部隊的結構調整。同時，也藉由調整組織結構以安排新的人事佈局，進一步部署期在軍政界中的權力與領導結構。此次戰略支援部隊的撤銷軍種與番號，重新調整組織，並明確化組織領導結構，應有其人事調整並重新鞏固其在軍內領導統御能力的寓意所在。
台灣應仔細聆聽的警鐘：中國對新戰爭領域的關注與掌控企圖
除上述之外，面對新的競爭態勢與其對於周邊乃至國際的新戰略挑戰，中國除在銳意提高傳統軍力的「質」與「量」之外，也一直試圖在新興領域中尋求超越對手、擊敗對手，並從而支配對手之新興策略與方法。
因此近年來，中國在新興及前沿科技與技術領域展現了興趣並投入，包括：AI、機器學習、量子計算、網路科技等都給予極大的關注與資源，對於心理與認知領域之操控以及其技術開發更是不遺餘力。「入腦、入心、入魂」成為其不僅僅是對內輿情維穩的主要手段，也成為其拓展對外影響力、企圖支配競爭國家的主要工作重點。
檢視剛撤銷的「戰略支援部隊」目前為人所知部分的組織結構，我們會發現心理認知層面也是其極為重視的領域，例如該部隊所屬單位：「中國人民解放軍311基地」之單位。該單位是解放軍中開展「法律戰、輿論戰及心理戰」的主要單位。2011年起，該基地被指定為所有心理戰工作的焦點，包括協助轉播海峽之聲廣播電台節目等輿論與心戰等工作。2016年後，該單位即從原隸屬之總政治部轉隸戰略支援部隊。
而此次撤銷戰略支援部隊的同時，中共中央軍委同時宣布新設「信息支援部隊」，並決定該部隊由中央軍委直接領導指揮，習近平視其為「全新打造的戰略性兵種」，任務是「統籌網絡信息體系建設運用的關鍵支撐」。
中國對於資訊戰極其重視：打造全新兵種
由此可見，中國對於網路空間領域的支配作戰有著高度的關注與企圖。對照中國在包括網路及認知訊息方方面面的廣泛投入與綿密的滲透佈局，該部隊的新設，除上述的意義之外，更重要的是：中國未來在這一新興領域的優勢創造與支配，並藉此獲得其戰略企圖的實踐，有利其對外擴張與戰爭的提升，其野心之巨大不可忽視。
震耳欲聾的靜默危機：無孔不入的大軍壓境
故此，對於中國這一部隊的新設，我們或許更應該注意其並非僅是軍隊組織的調動。
固然，這確實體現了中國軍隊近年來積極改革中，為「組織運作合理化」所必須做出之調整，同時在專制極權國家，對於軍隊組織與人事異動，也有整肅軍紀以確立極君權與政權的強烈政治意圖所在。然而我們更應該看到，在這波的軍隊組織調整中，這一兵種部隊被高度重視背後的寓意及其企圖。
中國深知面對新型態衝突與現代資訊社會中，在新興領域的投入及突破，是其試圖超越傳統軍事力量強大，且根底身後對手最有希望的路徑。因此，對於信息支援部隊之新設，更應該被包括台灣等受中國威脅的自由世界國家視為一種警戒的訊號：中國此刻正在持續並加強對於資訊戰與認知領域作戰領域的投入，並希望藉此為勝。
台灣應該時時警惕，謹慎面對中國不在場卻無所不在的伏擊與敵意。
（黑熊學院首席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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