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適卓
明天7月30日是前總統李登輝離開人間2年的日子，對父親和我來說都是難忘又難過的一天，父親擔任閣員，或後來我們一起參與台灣團結聯盟組黨時期，這段與李前總統深刻互動的時光至今歷歷在目。阿輝伯生前不但完成了台灣民主轉型最後一哩路，更協助台灣打下基礎，使台灣民主成就受世人肯定，對台灣發展的貢獻無人能出其右。
前陣子恰逢國史館館長陳儀深來訪問我父親，進行李前總統口述歷史，我在一旁深覺一切彷彿重現，一個個歷史故事生動演繹，李前總統真是台灣歷史發展關鍵人物，有一些貼身觀察及小故事，我想在未來幾天，向大家分享阿輝伯是如何發揮影響力為台灣人留下珍貴遺產，我個人還有一些小小的觀察與小故事，希望在這裡記錄下來我對阿輝伯的思念與感激。
談起李登輝，對台灣國人的貢獻真可說是族繁不及備載。除了廣為世人所知，完成台灣民主轉型最後一塊拼圖的「台灣民主之父」，從他的治國理念，以及在位期間所奠定的各項政治建設基礎，還可以發掘出更多亮眼之處。我們今天就來好好談談，阿輝伯另一項對台灣發展影響深遠的政治遺產，即對於台灣國家正常化的推動。
談起李登輝，對台灣國人的貢獻真可說是族繁不及備載。除了廣為世人所知，完成台灣民主轉型最後一塊拼圖的「台灣民主之父」，從他的治國理念，以及在位期間所奠定的各項政治建設基礎，還可以發掘出更多亮眼之處。圖為前總統 李登輝先生。（資料照）
人們常說攘外必先安內，要讓台灣國家地位正常化，除了要面對來自中共的壓力外，台灣內部也要先取得相關的共識。根據我父親的回憶，為了要能夠凝聚一股內部的改革力量，1988年李登輝在蔣經國逝世後不久，就找他與吳梓委員前往總統府商談要事，談的就是如何集結力量支持他坐穩總統之位，以便後續推動憲政改革。當時對話的結果就是要組織次級團體走本土路線，催生了後來著名的「集思早餐會」（集思會），有21位立委參加，並在之後陸續增加至四十餘位，每天早上齊聚一堂，在「鞏固領導中心，穩定政局，推動憲政改革」的主旨下，共商如何支持李總統推動國政。
然而國民黨過去以黨領政已久，李登輝所面臨的保守勢力反彈也相當大，但他決心不改，同時善用外力。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在1990年野百合學運發生期間，他於3月21日甫當選第八屆總統暨於當天午間一點半旋即接見53位學生代表，對他們的訴求幾乎照單全收，讓學運即時落幕，在包容與安撫社會的同時，也運用這股能量，後續在就任總統後立刻安排召開國是會議（我父親也被指定為國是會議委員），會議結果就是大家所熟知的，「終止動員戡亂時期」、「廢止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國會代表恢復定期改選」，萬年國會結束，實現「總統直選」。
除了政府體制的改造工程，為了台灣社會思想的解放與進步，還有一項重要任務就是針對刑法100條的處理。該條原文有兩規定，分別是「意圖破壞國體，竊據國土，或以非法之方法變更國憲，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者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首謀者處無期徒刑。」、「預備犯或陰謀犯前項之罪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這在動員戡亂時期屢屢被當權者引為壓制言論思想並入人於罪的工具，早已讓許多知識分子不滿，1991年中央研究院院士李鎮源和台大刑法教授林山田發起成立「一百行動聯盟」，多次聚眾抗議乃至絕食靜坐。為了兼顧社會需求與政治運作的穩定，我父親當時奉李登輝指示出面溝通，最終形成共識，在院會提出動議，刑法100條加上「而以強暴脅迫」六個字通過、陰謀犯刪除，同時廢除懲治叛亂條例，從此台灣再也沒有「政治犯」和「黑名單」的說法。
在這之後，李登輝著手推動省虛級化，因為根據當時的資料，台灣省面積實際上已佔整個國家領土的百分之九十八以上，人口亦佔有百分之九十，所以在1996年總統直選後，民選總統與民選省長的權力呈現高度重疊，這對一個正常的國家而言絕對是不正常的。1998年2月，時任內政部長的我父親黃主文就先草擬「台灣省政府功能業務與組織調整暫行條例」送國民黨政策指導委員會，後在常會上通過，接著進行三讀實施，並於隔年1月通過「地方制度法」、同年4月廢止「省縣自治法」與「直轄市自治法」。至此，李登輝為落實台灣國家正常化的工作又往前進了一步。
綜觀這些事蹟，除了欽佩他推動改革的決心與行動力外，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圓融的手腕。據我父親回憶，李登輝執掌國政期間，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在穩定、平靜、祥和與理性之中，帶領全台灣人民突破現實困境、走向理想國度。對於民主憲政的堅定追求，加上以民為先的柔性策略，讓台灣進行了一場「寧靜革命」，完成華人世界第一個從威權專制向自由民主國家過渡的壯舉，推動台灣在正常化國家之路向前邁進。
「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昨日江邊春水深，蒙衝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適卓認為，這兩段李前總統時常引用的詩句是宋朝大理學家朱熹的「觀書有感」兩首詩，也恰恰反映了他的治國理念，從前面我與大家的分享中不難發現，正由於他總是謹記以為國家注入源頭活水為己任，方打下種種堅實基礎，以便讓後來的繼承者可以延續這個理念繼續走下去，使得台灣這艘巨艦將在春水湧滿的蒙衝長流中，自然順暢無阻地駛入新的境界。
我們還能看到，李登輝卸任之後更是不遺餘力，適時在各種場合發揮他的政治影響力，為台灣正名制憲的目標努力著；而在政壇上承接他這項使命的是本土政黨的陳水扁，再來是蔡英文，在跨越迭代的接力下，完成了中華民國在台灣、中華民國是台灣，再到中華民國台灣的演變，讓台灣的國家定位愈來愈符合現實，也讓台灣的國家發展穩定向上，且得到備受世人肯定的民主成就。而這，就是李登輝留給我們另一項珍貴的政治遺產。
（前立法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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