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尚懋／台灣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教授
去年筆者曾發佈過《2020泰國學生運動的完整解析》上、中、下三篇文章，在該篇文章政治分析中，稍微提及過「奶茶聯盟」的概念。一年過後奶茶聯盟還好嗎？
打開Google搜尋趨勢可以發現奶茶聯盟（milk tea alliance）搜尋熱度第一波高峰是在去（2020）4月12日至18日之間，主要來自泰國學運的風波，隨著奶茶聯盟的概念及盟友慢慢擴散，一年後緬甸政變於今（2021）年2月1日爆發，搜尋熱度更勝泰國學運時期，可見奶茶聯盟在泰緬兩國的民主運動中扮演重要角色，成為結合亞洲國家的力量一同對抗威權專制政權，從原先網路虛擬世界的hashtag搖身一變成為反抗威權的跨國實體串連力量。
以下就讓我們來深入探討奶茶聯盟。
泰國男星Bright與女友Weeraya Sukaram（IG帳號nnevvy）去年4月因為po文，挑動中國網民台獨與港獨的敏感神經，大量小粉紅出征推特，一時之間#nnevvy成為推特的熱門標籤，中泰兩國間的鍵盤大戰一發不可收拾。4月13日，一位香港的推特網友（@ShwaTim）貼了一則迷因（meme）形式的推文，上面有代表臺灣的珍珠奶茶、香港的絲襪奶茶，以及泰國的泰式奶茶手牽手表示：# nnevvy we are the #MilkTeaAlliance，很快地，#MilkTeaAlliance就取代了原先的#nnevvy。而奶茶聯盟的hashtag也在隔天正式出現在英文媒體《路透社》的報導中。台灣的財經網美胡采蘋則是第一位將此一現象報導出來，特別提及泰國網友支援臺灣獨立激怒中國網友。推特的公共政策團隊在今年4月9日宣佈，為了慶祝奶茶聯盟誕生一周年，即日起推出奶茶聯盟的專屬表情符號（emoji）。以後使用者在推特發文時，只需要輸入"#milkalliance"、"#nnevvy"，或者中文簡繁體字、韓文、緬甸文、泰文的「#奶茶聯盟」，皆可自動呈現該emoji。
奶茶聯盟其後在泰國學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臺灣與香港過去爭取民主的經驗順利傳承到泰國。而在2月1日緬甸爆發軍事政變之後，緬甸也被正式納入奶茶聯盟的成國之中，進行串連抗爭行動，共同為緬甸的民主而努力。全球奶茶聯盟於4月發表一封公開信，要求聯合國、東協及其成員國儘速採取具體的行為表達對於緬甸政治危機以及人權等議題的關注。且對中國與俄羅斯兩國在聯合國的表現表達抗議，中俄兩國使用否決權來阻止聯合國對緬甸採取更為強硬的行動，也凸顯了聯合國安理會權力結構的錯誤。至於在東協方面，則認為東協如同以往在處理東帝汶獨立、北大年、邦薩摩洛、西巴布亞等困境，以及羅興亞人種族滅絕等一般軟弱。因此要求聯合國、東協及其成員國等：
（1） 必須完全與緬甸軍方斷絕任何官方關係；
（2） 支持緬甸各方進行對話以成立民主聯邦的民族團結政府（National Unity Government）；
（3） 對於逃離緬甸的難民提供必要之協助與保護；
（4） 儘速解決緬甸境內的網路控制，以及資訊管道不暢通問題。
此一公開信共有來自於臺灣、印尼、緬甸、美國、英國、印度、新加坡、馬來西亞、德國、泰國、加拿大、韓國、澳大利亞、墨西哥、日本、俄羅斯、紐西蘭等國共122個團體與947位個人的支持。
奶茶聯盟在台灣除了透過林金源（Akrawat Siripattana，泰文原名Sukrid Peansuwan）與Tata Suwankanit兩位當時就讀於政治大學的泰籍碩士生，所成立的「台灣推動泰國民主聯盟」（Taiwan Alliance for Thai Democracy, TATD）進行串連外，泰籍學者Janjira Sombatpoonsiri也扮演重要角色。Janjira主要研究領域在於公民社會與獨裁化等議題。在臺灣訪學期間，曾於去年11月3日應國立臺灣大學社會科學院亞洲社會比較研究中心的邀請，進行「支付代價？泰國的獨裁化如何驅動反建制抗爭」（A Price to Pay？ How Autocratization in Thailand Drives Anti-Establishment Protests）講座。主要論點在於：「獨裁化伴隨的代價是，公民對於那些支撐獨裁政權的關鍵國家機構信任降低，並挑戰行政官僚體制背後的整體系統」，亦即是「獨裁化提供孕育社會運動的政治機會」。Janjira同時利用其學術理論背景，以台灣作為串連基地，透過所協助成立的「亞洲民主社運人士團體」（Asian Democracy Activist Group, ADAG）Line群組，持續發揮指導亞洲地區社會運動的角色。
Janjira Sombatpoonsiri於4月10日在ADAG的Line群組中表示，所服務的朱拉隆功大學亞洲研究所（Institute of Asian Studies, Chulalongkorn University），近日就接到許多緬甸籍學者要求前來泰國訪問的要求。但根據同樣曾在朱大亞洲研究所服務的林金源表示，泰國的大學並未譴責緬甸政變，選擇保持沉默，只有部分泰國民眾、學者與NGOs支持緬甸的民主運動。雖然泰國的大學是屬於獨立機制，但根據過去的歷史發展，泰國大學與政府的關係仍相當密切，尤其是朱拉隆功大學，也因此泰國大學基本上都與政府站在同一陣線。時至今日，ADAG的討論仍相當熱絡，不論是實務經驗或是學術研討。
另一位重要人士則是美籍學者戴擁浩，目前是澳洲墨爾本大學博士候選人，主要從事泰國與臺灣研究，積極參與奶茶聯盟在臺灣的相關運作。日前與一位目前人在香港工作的中國社運份子Autumn Lai（化名）發表Digitally Dismantling Asian Authoritarianism：Activist Reflections from the #MilkTeaAlliance的文章，認為奶茶聯盟的hashtag可以統整過去被中共所邊緣化與壟斷的話語權，並可在區域內形成有效的行動以對抗威權。戴擁浩與前述的泰籍學者Janjira兩人一方面以實際行動投入奶茶聯盟爭取民主的社會運動；另一方面將奶茶聯盟的發展與實際作為，以及民主運動背後的理論基礎撰寫成學術論著，希望引發社運界與學術界更多的關注。
另一位過去在亞洲社運界扮演要角的泰國學運領袖，也是前朱拉隆功大學學生會會長秦聯豐（Netiwit Chotiphatphaisal），反而在此次的奶茶聯盟爭取民主的運動中並未站到第一線領導，僅在泰國發起抵制花木蘭電影時佔據部分媒體版面。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是其目前主要投入學術著作的翻譯工作，希望從思想層面領導泰國的社會運動。秦聯豐先前曾翻譯劉曉波與黃之鋒等人的著作，日前更翻譯完成由薛化元、戴寶村、周美里等人所著的《臺灣不是中國的》一書，並在本人的協助下與李登輝基金會洽談泰文版權，該書已經於日前出版，希望可以讓更多泰國人瞭解臺灣與中國之間的關係，從思想層面引領進行反威權與獨裁的民主運動。
今年2月27日隨著緬甸政變後的政局動盪升溫，Janjira在Line群組中發佈了一則po文，希望可以發起一項國際活動支持緬甸的民主運動，並增加緬甸軍政府的國際壓力。透過來自於亞洲各國社運分子的力量，群組很快就製作出中英泰三語的文宣海報，裡面提及：支持緬甸民主自由，邀請民眾：（1）拍一張三紙手勢的照片；（2）加上標籤：#SolidarityWithMyanmar與#MilkTeaAlliance；（3）標記5-10個朋友，以邀請更多人加入這個全球運動！這活動主要由任職於「台灣民主實驗室」（Doublethink Lab）的旅台新加坡籍社運人士鄞義林（Roy Ngerng）負責，其也在PROTEST期刊的創刊號中，發表一篇「奶茶聯合如何啟發新加坡」的文章。
臺灣民主實驗室是一個關注網路數字時代中，開放政府、公民社會與數字人權等相關議題的非營利組織。主要以研究、開發以及國際交流等活動，探索新的方法，回應當前的民主挑戰。目前專注於理解與追蹤線上資訊操作的機制，並觀察監控技術和數位威權擴張的發展。該單位在去年10月發表了一份名為「中國的假訊息如何擴散到臺灣與東南亞」（How China's infodemic spreads to Taiwan and Southeast Asia）的報告，揭露了中國的資訊作戰如何在東南亞展開，同時如何與臺灣產生關係。
臺灣從泰國學運到緬甸政變，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以台灣做為主要的基地，串連亞洲各國的社運份子，共同為泰緬兩國的民主運動貢獻心力。在此次的緬甸政變之後，臺灣大學、政治大學，與泰國的朱拉隆功大學、法政大學，以及馬來西亞馬來亞大學，五所大學的學生會於3月3日共同發表「譴責緬甸政變及暴力鎮壓抗議群眾之聯合聲明」，此可謂是第一次跨國的大學學生會串連針對特定政治事件發表聲明，其中臺灣的兩所大學再度扮演起串連的角色。
奶茶聯盟透過網路串連對抗香港、泰國與緬甸的威權統治，目前雖然目標一致，且在網路上確實也引發一些迴響。但因為疫情的影響，使得奶茶聯盟的線上網路力量無法轉換為線下的實際支援，且各地之間的溝通聯繫管道仍嫌不足，恐怕無法達到加乘的效果，較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