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一路向南》中泰大戰重磅分析:當中國小粉紅初嚐泰式酸辣湯

當中泰兩國的政治人物還喜歡把「中泰一家親」放在嘴邊,當成獲取政經利益的工具時,此次被擊落的是中國小粉紅,那下次你們可就得當心了。

陳尚懋/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教授兼南向辦公室主任

泰國男星Bright最近主演的腐劇《假偶天成》在中國大受歡迎,連帶也讓Bright人氣直線上升。但擅長肉搜的中國網友卻發現Bright曾轉發一位攝影師po文,其中一張照片稱香港為國家,引發不滿要求道歉。中國網友鍥而不捨發揮柯南精神持續肉搜,翻出Bright與女友Weetaya(IG帳號nnevvy)兩年前在IG上的對話。Bright表示女友的穿搭像「中國女友」,卻遭Weetaya否認,留言回覆是「台灣女孩」,遭解讀為台灣不屬於中國的一部分。中國網友於是大舉出征,一時之間#nnevvy成為推特的熱門標籤,中泰兩國間的鍵盤大戰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無論中國小粉紅採取多猛烈的攻擊,泰國鄉民皆能四兩撥千斤的以「泰式酸辣湯」回嗆回酸,加上來自台灣與香港同為「奶茶聯盟」的支援,中國儼然在此次中泰大戰中落居下風。眼見網路大戰被殺的片甲不留,中國決定派出官方代表出手。中國駐泰國大使館發言人罕見在臉書粉專對此發文,表示「網路上的個別雜音只能反映其偏見與無知,代表不了泰國政府的既定立場和泰國主流民意……堅信中泰一家親特殊情誼在歷經疫情洗禮後將煥發出更加強大生機與活力」。

來自台灣與香港同為奶茶聯盟的支援,中國儼然在此次中泰大戰中落居下風。(圖:取自奶茶通俗學粉專)

中國泰劇相關網站也發表「我愛中國」的言論,並表示即日起停止《假偶天成》一劇在中國的宣傳與發佈,盜版網站公開po文抵制正版戲劇也算是一絕了。而Bright一人同時挑動中國網友港獨與台獨兩大神經可謂是第二絕。Bright女友Weetaya及其背後廣大泰國鄉民,以泰式酸辣湯回應中國小粉紅則是第三絕。

泰國男星Bright主演的腐劇《假偶天成》。(圖:網路)

此次中泰大戰的激情過後,我將進行賽後的專業球評分析。首先,到底此時為何會爆發中泰大戰?主要原因有三:

一、過去一直喊的「中泰一家親」破壞了「風中之竹」的傳統外交政策

泰國過去憑藉著「風中之竹」(bend with the wind)的外交政策,在殖民時代雖夾在英法兩大強權中,卻成功躲過被殖民的命運。但風中之竹的平衡外交政策卻在2014年巴育將軍發動政變奪權至今徹底改變,泰國完全向中國傾斜。在二月份進行泰國內閣不信任案質詢時,就有反對黨議員針對泰國政府對中國嚴重傾斜的政策提出批評。對於政府親中的疑慮更是明顯反映在泰國的年輕世代。泰國有將近六百萬年輕人在去年3月24日選舉時支持反中的未來前進黨,但由於該黨在選後被憲法法庭宣判解散,解散令一出引發輿論譁然,並在大專院校引發大規模串連的示威抗議活動,雖然後來因為武漢肺炎影響稍歇,但心中的怒火多少也因為此次#neevvy事件,讓支持未來前進黨的反中年輕族群找到宣洩出口。

二、中泰一家親的邊際效應迅速消褪

當中國可以提供龐大的經濟利益時,中泰一家親就如同九二共識一般是神主牌一面,不容挑戰。但是當中國所能提供的經濟利益嚴重縮水或甚至跳票,且將中泰一家親當成威脅工具時,那泰國人對於中泰一家親就可能不見得買帳了。中國對泰國所畫出的經濟大餅主要有高鐵與陸客。首先,中泰高鐵簽約後爭議不斷,造成工期延宕,泰國開始檢討是否有需要投入如此高成本去興建一條自己不需要,但卻用來成就中國一帶一路的高鐵?甚至現任的副總理Anutin在去年大選前就曾公開表示將阻止政府興建高鐵。然而巴育政策完全聽不進去如此的民意,還加碼宣布將東部經濟走廊與中國一帶一路對接,儼然將自己的政治生涯與中國緊密掛勾。

其次在中客方面,過去幾年的確對於泰國的觀光業幫助頗大,但隨著此次武漢肺炎的爆發,也看出泰國對於中客態度的轉變。二月初當我在泰國訪視實習學生時,在曼谷與清邁的街頭上,雖然中客狂掃口罩,但還可看見許多店家貼出「武漢加油」的標語,希望透過表達支持之意來換取中客的光顧。然而,因為泰國政府佛系防疫加上全球疫情大爆發,泰國現在不僅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中客,就連原本另外三分之二的觀光客也不見了,現在一般泰國民眾對於中國的不諒解可想而知。

三、武漢肺炎奪走了泰國傳統中最重要的人際互動與潑水節

我一直覺得泰國人是最會享受生活的民族,下班後與三五好友共聚一堂,不論是租屋處地板、戶外公園草地或是海邊沙灘上鋪上一塊草席,吃著青木瓜沙拉、烤雞,配著糯米,再來上一瓶清涼的獅子啤酒,人生好不快活。然而這樣的景象在武漢肺炎大爆發後,完全不可能。以往塞車塞到爆的曼谷街頭空無一車,大家都在家工作、在家學習,餐廳只能外帶無法內用,最後政府甚至下達宵禁令與禁酒令,並且取消泰國人最重要的潑水節慶祝活動,當連在自家門口對著來往人車潑水祝福都成為違法行為的時候,你還能期待泰國民眾對於中國小粉紅的挑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當連在自家門口對著來往人車潑水祝福成為違法行為的時候,還能期待泰國民眾對於中國小粉紅的挑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圖:取自推特)

分析完開戰背景原因之後,我將接著分析兩方勝敗的關鍵因素。

事實上,泰國獲勝最主要與其民族性有關,泰國人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大概就是Sabai sabai,這個泰文字明顯刻畫了泰國人的生活哲學,Sabai sabai代表放輕鬆、舒服自在。另外也同樣透露出泰式哲學的則是Man pen rai,也就是無所謂、沒關係。這兩個字加起來的意思其實就表示,我們的日常生活已經有許多壓力,所以我們輕鬆、舒服、自在的過生活,對於很多事情不用太認真嚴肅的看待,很多事情都無所謂、沒關係的,不必太計較。

套用在這次的中泰大戰可以這麼說:你們中國小粉紅這麼認真來攻擊我們幹什麼,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所謂的,所以你們怎麼罵都沒關係的,我們就輕輕鬆鬆的回應,用我們特有的泰式幽默,四兩撥千斤找一些梗圖,用棉裡針的方式就可以把準備長篇大論的小粉紅氣到吐血。更白話的說:到底台灣是獨立國家還是屬於中國我根本無所謂,但既然你們小粉紅要戰並說台灣是中國的,可是為何我要去台灣卻不是去中國大使館申請簽證呢?如此的模式其實早在WHO會議上泰國代表的發言就可以看到了,泰式酸辣湯嗆翻WHO,當時就已經讓許多台灣網友讚爆。

特有的泰式幽默,四兩撥千斤找一些梗圖,用棉裡針的方式就可以把準備長篇大論的小粉紅氣到吐血。(圖:取自推特)

至於中國挫敗的主因,在於翻牆小粉紅對於外在世界的不了解。泰國朱拉隆功大學的Wasana Wongsurawat教授,就表示:中國小粉紅在牆內所接收到的訊息與外在世界的落差太大,還是抱持著中國政府所餵養的訊息去建構民族主義論述,認為一個國家的國民必須尊重元首、服從政府,因此就據此來攻擊泰國皇室與政府,也難怪會在牆外的泰國真實世界遭到痛擊(殊不知前一陣子泰國推特的熱門標籤是#whydoweneedaking「我們為何需要國王」)。

中國小粉紅在牆內所接收到的訊息與外在世界的落差太大,還是抱持著中國政府所餵養的訊息去建構民族主義論述,認為一個國家的國民必須尊重元首、服從政府,因此就據此來攻擊泰國皇室與政府,也難怪會在牆外的泰國真實世界遭到痛擊。(圖:取自推特)

另一方面,這些中國小粉紅年齡層大約介於18-24歲,是富有文化自信的一代,也是開始出國旅遊接觸外在世界的年紀。但根據調查顯示,雖然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中國觀光客以自由行方式出國旅遊,但2019年上半年參加跟團遊的90後、00後年輕群體佔比仍高達34%。所以在泰國很多景點還是可以看見20歲左右的年輕人與中國大媽一起跟團遊,可以想見跟團遊所認識到的泰國,跟在牆內所認知的(錯誤的)泰國應該相差不遠,包括「泰國很窮」、「屬於未開發國家」等。當如此錯誤認知被拿來當成攻擊的主要武器時,就不難想像為何會小粉紅在初嚐泰式酸辣湯之後會一「瀉」千里,兵敗如山倒了。

當中泰兩國的政治人物還喜歡把「中泰一家親」放在嘴邊,當成獲取政經利益的工具時,此次被擊落的是中國小粉紅,那下次你們可就得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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