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鈴木百惠
醫療法第82條修法向來被稱作為「醫師除罪化」的主要條文，為的是避免醫事人員恐懼於刑責而不願前往風險較高的科別或抗拒風險較高的手術，而導致重症患者之生存權益受損等這類防禦性醫療的產生，因此，本次條文修正方向乃朝向醫師有「故意」過失時才須負起刑事責任，當然，在這一來一回當中就會產生患者司法權益與醫事人員職業保障間的拉鋸，也是醫療法82條修法延宕多年的原因。
但平心而論，天底下會有哪個醫師是「故意」要讓患者死亡的呢？而其行為是否為「故意」或「過失」最後還是要等鑑定單位從醫院端拿到醫療報告做判斷，而在重大死亡醫糾背後，家屬最後真的可以得到「真相」嗎？筆者從前臺大醫院創傷部主任柯文哲市長2014年12月23日接受新頭殼媒體專訪影片中，4分35秒開始到5分51秒間對台大醫院某個致死醫糾案例的處置考量陳述內容，總讓可能成為患者的我們感到不寒而慄。
該影片是在柯文哲醫師上任台北市長100天時拍攝，當中提到所謂的「公開透明」競選承諾，而柯文哲市長話鋒一轉，以他親身在台大醫院所接觸到的真實案例來闡述自己公開透明的競選承諾，影片中的柯文哲市長說：（以下為原談話逐字稿）【但是這樣子啦，因為公開透明我會覺得無所遁形、無所遁形，應該是這樣啦吼，這一條我倒沒有辦法很，我跟你講有一次我在台大我在台大醫院有一個病人死掉了，嘖（丟紙片）我就…我說但是我看那個手術紀錄，我怎麼看都看不懂這是怎麼死掉的，後來才知道說在體外循環的時候管子接錯方向，空氣打進去死掉了，嘖，哇！這個…但是但是那個案子就那個時候一直覺得說，那個案子後來，當時候這個案子就是說，因為在開會的時候也沒有人講實話，啊我說我是心臟外科的專家啦，都看不懂那個病人是怎麼死的，後來去問才知道說喔…他們有隱藏事實，嘖，所以我回答你的問題啦，如果沒有一個很誠實的去跟家屬講說我們管子接錯把妳先生搞死了，你覺得咧，你要賠多少錢？所以那個案子最後還是還是沒有跟家屬講實話，那我是事後才知道說到底，因為我問那個總醫師他才跟我講說…所以坦白講，講認錯講說，應該，我..我應該這樣回答你啦，我會儘..我們是絕對誠實啦，但是會儘量的公佈事實】
在醫療法82條尚未做任何修正之前，一個患者死了，因為體外循環管子接錯邊，然後知道真相的相關人員自然的讓這一段「意外」與「過失」被消失，於是患者從此塵歸陳塵土歸土，家屬則被迫的接受著醫院給予家屬的「合理解釋」，直到柯文哲市長數年後在媒體上爆料，但，這一切卻早已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家屬或許早已接受了當時醫院給予的「死亡理由」從絕望中走出，就算當時候醫療人員明顯涉犯刑法286條業務過失致死罪，又或許依刑法第80條20年的追訴期未過，就算司法機關願意重啟調查恐怕也早無大體可進行相驗，在這樣一個體系下，患者的權益又該如何被捍衛？
醫療人員養成不易，台灣的整體待遇環境又總無法提升，患者暴力相向案例頻傳，在在暴露出醫療從業人員的職業風險，但同樣也揭露了台灣醫病關係的信任危機。如何在確保醫療從業人員執行醫療職務中的安全與保障，也並非一個「除罪化」就可以全面提升，而在捍衛醫療人員權益的同時，如何兼顧患者權益，當醫療糾紛發生時，如何確保該醫療過程及資訊的公開透明，都是立法者應該通盤考量與規範的，如果根本的內部體制不改，光靠法律就想讓醫療人員執業無後顧之憂、患者人人學會信任尊重醫護，那樣的境界恐怕離真實的台灣還有一段遙遠的光年。
（作者為議員助理，曾任民進黨中央青年部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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