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詠惟
前日拜讀海大顧教授投書，標題為「消防員適合納入職安法？」（以下簡稱該篇文章），其中提及「消防法增訂職安條文」是適切做法，本會認為納入職安法為更全面性的作法。
該篇文章提到：「就安全角度來看，其實僅只是提供最低安全的保障，亦即雇主只要有提供必要的安全衛生設備、有標示危險區域、有善盡告知義務即可。」然而，政府作為公務員的雇主，並沒有提供必要的安全衛生設備以及措施。消防人員執行緊急救護時，需有一人在後座照護患者，但後座人員在行車過程中卻沒有適當的保護措施。台灣所有的救護車都是由國內業者改裝，其改裝標準並無統一規定。
第一，少有「正常」的後座椅，救護人員大部分只是坐在「車內裝潢櫃體」上，後座安全帶經常是鎖在「車內裝潢櫃體」上，若是遇車禍根本毫無保護效果，更何況救護車運送緊急傷病患時不受交通號誌管束，更有車禍的風險。
其次，勞動部每年都有職業災害統計資料，其中會根據種類、職業病、職業傷害、性別、行業、年齡、接觸有害物質等等進行各項統計分類。然而公務員並不適用職安法，所以沒有這方面的統計資料，公務員執行公務時所受到的職業傷害、長年累積的職業病都被輕輕帶過，自行承受。疫情期間，手套、口罩、防護衣數量不足，甚至有消防隊因為廳舍規劃不佳造成群聚感染，分隊關門大吉。未來若是又有這類型的傳染病，這樣的問題還是會再發生。
再者，正因為公務員不適用職安法，所以政府作為公務員雇主，沒有防止職業災害、保障工作者健康及安全時，並沒有任何罰則。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是這個國家的寫照。
該篇文章再提：「反觀消防機關，不僅在裝備器材提供都是特製規格，平時還有經常性的教育訓練、證照培訓。」筆者身為消防員，還真不知道消防器材裝備有何「特製規格」？執行救災勤務時穿戴的裝備，都有歐盟EN規範或是美國NFPA標準可循，何來特製之有？所使用之圓盤切割器、鏈鋸都是跟廠商大量採購；救護勤務所用的氧氣鋼瓶、血壓血氧機、口罩手套更沒有特殊之處；救助時所用的鉤環、繩索、墊塊輪擋等皆是如此，這位海大副校長兼特聘教授只要有心，也可以買到跟消防隊使用的同款器材喔！
該篇文章還提：「就監督面而論，當勞工遇不合理事件，只能向勞動處申訴或檢舉，由勞動處進行檢查開罰。消防員則有訴願及申訴等救濟管道。」能寫出這段話真的跌破筆者眼鏡，恐怕顧教授是誤解相關流程，反而是公務機關缺乏檢舉的制度，例如去年#metoo事件爆發後，本會提出公務機關違反性別平等工作法應比照一般企業開罰，公務機關在損害基層權益時，只能以個人身分救濟，無法透過其他第三方單位的介入來有效監督。
該篇文章內敘述：「此外，政府機關也受到審計、監察的監督，消防機關所受到的行政監督力量，遠高於雇主。」雇主違反職安法，勞動機關有調查開罰權限，但是公務員不適用職安法，公務員的雇主—政府—長期忽略基層公務員的職業安全，甚至連最基本的職業災害、職業疾病數據都沒有，也沒有罰則跟強制力監督。近期基隆警察在值班台殉職案件，後續機關居然是下令不可在值班台玩手機、把警車停在值班台門口等毫無用處的作為。
請問基隆那位警察學長有在玩手機嗎？值班難道只能盯著門口而不能受理報案、做文書業務嗎？警車停在值班台門口影響出入動線不會有問題嗎？這就是台灣的政府機關絲毫不重視公務員職安的後果。
而職安為何不放入消防法中？「消防法是一般行政法的特別法，調整災害預防、緊急救護及各項消防活動中之法律關係，涉及消防行政組織規範、消防行政行為規範及消防行政責任規範。在立法計劃重點，應思考如何制約消防管理機關的行政權力，確保公權力行使與相對人權利之間之平衡保障。消防法本身兼具公法屬性與維護社會安全職責，應當明確行政主體與相對人的權利、義務及責任，做到公民權利與行政權力相平衡。」以上文字摘自立法院國會圖書館。由此可知，消防法立法重點絕非是為特定公務人員量身訂做。
遑論民間消防隊目前正是適用職業安全衛生法保障：科技工廠、機場、工業區都有自己的消防隊，這些民間消防隊皆適用職安法保障，明明同一場工廠火警，民間消防隊有職安法保護，政府消防隊卻什麼都沒有，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
明明同一場工廠火警，民間消防隊有職安法保護，政府消防隊卻什麼都沒有，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圖為消防人員努力救災示意圖。（資料照）
顧教授在該篇文章說所提：「應考量全體公務員的勤務內容與適法性，若僅針對消防員採特例處理，恐有疑慮。」筆者深感認同，建議政府將所有公務員納入職安法的保護中。
公務員若是因為故意、過失造成人民損失，人民可以依據「國家賠償法」向國家請求賠償，但若是國賠法的客體換成公務員，按照2019台中大雅違章工廠兩名消防員殉職的判決，對於身為受害者的公務員，國家不用任何賠償。政府機關的失職怠惰害死公務員，殉職公務員家屬只能默默吞下，無法要求政府賠償。
這個國家很擅長把把問題窄化，前些日子的消防員報考身高限制是否違憲一案，在憲法法庭言詞辯論時，考選部表示警察海巡不能比照辦理，就是把問題窄化，難道其他公務員不會有一樣的問題嗎？
窄化問題、不做通盤考量，正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問題，要改善消防員的職業安全，政府更應該誠實面對整個公務體系職安保障不足的漏洞。
（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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