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魔幻拉美》恐怖娃娃島

不知何故,他開始在垃圾堆裡撿舊娃娃,舊的、壞的、布縫的、塑膠的、完整的、斷肢的,全成為他的收藏品。一天,他決定帶著舊娃娃離群索居,搬到自己的人工島上,並將這些娃娃掛在樹上,甚至他棲身的小木屋外牆、屋樑也掛滿娃娃。

陳小雀

許多觀光客造訪墨西哥城之後,大多會愛上這座超過二千萬人口的城市,在喧嘩中流露文化底蘊,無論是阿茲特克文明遺址、抑或西班牙殖民時期建築,無論是繽紛的特色地標、抑或宜人的天然景點,均是觀光客必到之處;其中,包括墨西哥城西南邊的索奇米爾科(Xochimilco)。

索奇米爾科是墨西哥城十六個行政區之一,面積有122平方公里,以生產花卉聞名,正如阿茲特克的納瓦語,「Xochi」是花卉之意,索奇米爾科乃「花之鄉」。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墨西哥城所在地曾是五大湖區,阿茲特克人在這五大湖區的小島上建立帝國,在西班牙殖民時期因湖水不時氾濫,殖民政府決定進行湖水排引工程,而大幅縮減湖泊面積,只剩東北及西南邊的小部分湖區,而這西南邊的湖區即位於索奇米爾科。

索奇米爾科是花之鄉,也是充滿人文之地,博物館、文化中心、生態園區林立,但最吸引人的是搭船遊運河,瀏覽沿岸風光。區域內運河總長約190公里,穿梭在一畦畦的「奇蘭芭」(chinampa)。「奇蘭芭」即「浮動園圃」之意,是阿茲特克帝國為了增加耕地,在湖面以草蓆、礫土、草皮、泥土等層層鋪設而成的人工島。

「奇蘭芭」即「浮動園圃」之意,是阿茲特克帝國為了增加耕地,在湖面以草蓆、礫土、草皮、泥土等層層鋪設而成的人工島。(圖:維基共享)

索奇米爾科可說是墨西哥的威尼斯,船家將觀光船妝扮的美輪美奐,船程有半小時、一小時或兩小時不等。船夫緩緩撐槳,讓觀光客享受遊河的愜意,順著河道拐個彎,突然迎面來了一艘載著瑪利亞齊(mariachi)樂團的小船,樂手為觀光客歌唱墨西哥歌謠,過了一會兒,叫賣婦人划著小船靠近,向觀光客兜售點心。有些航道並包括登上「奇蘭芭」的行程,觀光客可到島上參觀,買買花卉或手工藝品。

索奇米爾科的觀光船,船身裝飾的鮮豔絢麗,等待觀光客遊河。(圖:作者提供)

一艘載著瑪利亞齊樂團的小船。(圖:作者提供)

一小販划著小船靠近觀光船,向觀光客兜售點心。(圖:作者提供)

停靠「奇蘭芭」的叫賣小船。在索奇米爾科遊河時,除了瀏覽沿岸風光外,尚可品嚐美食、購買手工藝品。(圖:作者提供)

索奇米爾科有多個碼頭,各有不同的遊河路線,其中一個碼頭名為古恩曼可 (Cuenmanco),在此年年有《憂羅娜》(La Llorona)表演,之前曾在專欄介紹過這位「哭泣的女人」,她因被愛人拋棄,而將三名子女殺死後投入河裡,後來她化成身穿白衣的鬼魅,並四處哭著找孩子,如此悲戚故事在索奇米爾科的水邊表演,頗為似真,或多或少流洩出驚悚氛圍。

除了固定的戲劇表演之外,喜歡尋求刺激的觀光客亦可從古恩曼可碼頭搭船遊運河。觀光船同樣是五光十色,運河兩岸風光乍看之下與其路線沒兩樣,突然間來,一座詭異「奇蘭芭」映入眼簾,與其他傳統「奇蘭芭」大相逕庭。島上滿掛娃娃,每個不是骯髒破損、就是猙獰駭人,恐怖「娃娃島」(Isla de las muñecas)之名不脛而走。

一座詭異「奇蘭芭」與其他傳統「奇蘭芭」大相逕庭。島上滿掛娃娃,每個不是骯髒破損、就是猙獰駭人,恐怖「娃娃島」之名不脛而走。(圖:Archivo El Universal)

原來這座「奇蘭芭」的主人名為胡利安.聖塔納.巴瑞拉(Julián Santana Barrera,1921-2001)。胡利安出生在索奇米爾科的老社區,年輕時經常酗酒,鮮少與街坊鄰居互動。他以賣菜為生,但入不敷出,只好在社區內行討,漸漸與居民產生磨擦並遭孤立。不知何故,胡利安開始在垃圾堆裡撿舊娃娃,舊的、壞的、布縫的、塑膠的、完整的、斷肢的,全成為他的收藏品。1975年,胡利安決定帶著舊娃娃搬到自己的「奇蘭芭」居住,並將這些娃娃掛在樹上,甚至他棲身的小木屋外牆、屋樑也掛滿娃娃。

1975年,胡利安決定帶著舊娃娃搬到自己的「奇蘭芭」居住,並將這些娃娃掛在樹上,甚至他棲身的小木屋外牆、屋樑也掛滿娃娃。(De Esparta Palma - https://www.flickr.com/photos/esparta/2994076542/)

「奇蘭芭」是「浮動園圃」,沒有水電,胡利安的姪子安納斯塔西歐.聖塔納(Anastasio Santana)負責照料他,帶食物給他吃,並將他所種的菜帶到市場販賣,直到他過世為止。

胡利安的「奇蘭芭」位在偏僻湖泊區,那一帶正是蔬果重要產區,起初並未有國內遊客到訪,更遑論外國觀光客。1991年,墨西哥政府整治那一帶的布袋蓮病蟲害,清除運河淤泥後,觀光客才陸續到來。胡利安之前與街坊鄰居處不好,對登島來訪的遊客卻是相當和藹可親,遊客臨走前也會向他買一些蔬菜。

2001年4月17日上午,安納斯塔西歐一如往常,帶食物到「奇蘭芭」給胡利安,並為胡利安整理「奇蘭芭」,翻翻土,用湖水灌溉,準備種植瓠瓜。當天十點鐘,兩人一起吃早午餐,胡利安告訴姪子,他近來彷彿聽見美人魚的召喚,也說他在釣魚時不少大魚上鉤,但都掙脫逃走。吃完早午餐後,胡利安再去湖邊釣魚,安納斯塔西歐則回家餵牲畜,下午一點返回「奇蘭芭」時,發現胡利安溺斃在岸邊。

胡利安死於心臟衰竭。外界對胡利安收集舊娃娃的嗜好有宗教性及心理性解讀,認為舊娃娃慰藉孤寂,也降服惡靈,更可嚇阻壞人。(圖:https://www.lavanguardia.com/)

法醫驗屍結果,高齡八十歲的胡利安死於心臟衰竭。外界對胡利安收集舊娃娃的嗜好有宗教性及心理性解讀,認為舊娃娃慰藉孤寂,也降服惡靈,更可嚇阻壞人。娃娃島並未隨胡利安的過世而被人遺忘,在安納斯塔西歐的經營下,以及電影的推波助瀾,成為熱門景點,甚至被集體創作出一則老人與小女孩的傳說,架構為:一天,胡利安發現一名小女孩在他的「奇蘭芭」岸邊溺斃,或許自責未能即時救人,他一直覺得小女孩陰魂不散,為了安慰女孩亡靈,而四處撿舊娃娃,日積月累下,整座小島就充斥著無數的娃娃;最後,老人也溺斃於同一個地點。

近來許多人問我是否造訪過娃娃島,無意中發現網路有多則關於這座島的不同報導,引起我的好奇,決定發揮學術研究精神,從墨西哥國立人類學研究中心所出版的文獻中找尋真相,並與讀者分享這座娃娃島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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