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敘利亞戰爭下無辜的民眾與閱聽者

當人們受夠了外來壓迫時,極端地強調自我價值觀就成了一件必要的事,那是時代下的產物,而不是阿富汗或者伊斯蘭本身的問題。於是,往後敘利亞的情況也不會樂觀,為了抗拒外來壓力,可能只會更加強調自我價值觀、更加敵視外來勢力。儘管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政治的現實層面透露出的往往都是這種悲觀的意涵。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化學武器的使用在各家媒體報導中幾乎都是下標重點,不但是極度殘暴的手段,而且都是那些國際知名的「反派人物」才會使用,例如,過去已故的伊拉克總統海珊(Saddam Hossein),現在的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尤其這幾年來,阿塞德政府面對內戰、伊斯蘭國與國際聯軍的壓力,在內外交迫下顯然啞巴吃黃蓮,而國際新聞畫面多半也對阿塞德相當不利,因為,無論影像來自於哪裡,只要有傷亡的鏡頭,十之八九都是以「敘利亞政府軍隊傷害無辜民眾」下標。只要阿塞德政府一天不倒,主流國際輿論就不會放過他。

1916年英法之間的《賽克斯—皮科協議》(Sykes-Picot Agreement of1916),不顧當時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是否同意,就把敘利亞這個地方劃入法國的勢力範圍。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也不顧當地阿拉伯人的意願,就「委任」法國「託管」敘利亞這個地方。國際聯盟給予「委任託管」這個任務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認為「一些殖民地、或脫離某國家管轄的地方,還沒有自主的能力,所以要交給文明國家來協助、處理。」

然而,何以敘利亞等地的阿拉伯人沒有能力自主、何以需要外來強權來協助發展?何以國際聯盟就能夠做這樣的決定?怎麼看都是再一次的強權壓榨。

國際新聞畫面多半也對阿塞德相當不利,因為,無論影像來自於哪裡,只要有傷亡的鏡頭,十之八九都是以「敘利亞政府軍隊傷害無辜民眾」下標。只要阿塞德政府一天不倒,主流國際輿論就不會放過他。(AFP)

1918年,大戰結束之際,美國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的「民族自決」(self-determination)喊得令人動容,許多過去遭到西方強權壓迫的地區、國家,對威爾遜的高尚風骨深信不疑。只是沒有想到,所有人都上當了。因為,除了戰勝國可以對戰敗國予取予求之外,戰敗國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沒有交戰的地區與國家,就算受到戰爭波及也沒有機會獲得賠償、也不可能爭取自我權益。

「民族自決」只是空話,而威爾遜人如其名,不只是「遜」,大概還稱得上是20世紀以來最厲害的全球騙子。敘利亞的阿拉伯人能不能自決?在國際「委任託管」的趨勢之下,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只是法國在二戰爆發之後,也沒有能力再處理敘利亞了,1940年法國就陣亡在德國希特勒(Adolf Hitler)的腳下,儘管仍有在法國南部偏安的「維希法國」(Vicky),但還得受德國的管制。當時狼狽出走至倫敦的戴高樂(Charles André Joseph Marie de Gaulle),不留在法國與希特勒交戰,只在國外放砲,當然成為維希法國的眼中釘。戴高樂主張讓敘利亞獨立,絕不是他有多麼重視敘利亞的民族自決,不過是與維希政府對幹的政治手段罷了。

此後,敘利亞雖在1946年獨立,但卻仍是強權勢力爭奪的舞台。英國、美國都意圖在這裡稱霸,1949年兩強權各自扶植拉攏的軍人發動了三次政變。諷刺的是,英美這些自認是高度民主的國家,批判軍人「干政」不遺餘力,卻在各地操弄當地軍人推翻自己不喜歡的政府,等到這些軍人執政之後,再以民主代言人之姿批判這些政權是軍事獨裁,違反民主這個普世價值。敘利亞在經歷多次政權動盪之後,於50年代首度出現了反西方立場的政權,接下來就與西方國家槓上了。此後,敘利亞積極對抗以色列,目的也是為了打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

敘利亞在經歷多次政權動盪之後,於50年代首度出現了反西方立場的政權,接下來就與西方國家槓上了。此後,敘利亞積極對抗以色列,目的也是為了打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EPA)

1967年以色列佔領敘利亞的戈蘭高地(Golan Heights)且無意歸還,敘利亞當然也就不願對以色列客氣,敘利亞選擇與蘇聯在軍事方面合作,這也是即使美蘇冷戰已經結束,但目前普丁(Vladimir Putin)仍與敘利亞保持關係友好的原因。

我們沒有立場批判敘利亞或其他非西方國家對於西方世界的深惡痛絕,畢竟西方勢力自19世紀以來的帝國主義魅影都未曾除去,這百年以來仍不斷以不同名義、形式籠罩此地。如20世紀的阿富汗,就算在冷戰期間保持中立政策,到1979年之後免不了遭到蘇聯侵略的命運,美國以「協助」之名進入阿富汗。在長期的外來軍事侵犯、內部鬥爭之後,就出現塔利班(Taliban)那樣強調「唯有伊斯蘭、排除一切外來價值觀才是國家道路」的政府。當人們受夠了外來壓迫時,極端地強調自我價值觀就成了一件必要的事,那是時代下的產物,而不是阿富汗或者伊斯蘭本身的問題。於是,往後敘利亞的情況也不會樂觀,為了抗拒外來壓力,可能只會更加強調自我價值觀、更加敵視外來勢力。儘管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政治的現實層面透露出的往往都是這種悲觀的意涵。

現任敘利亞總統巴夏爾阿塞德在2000年上任之後,原本西方國家認為他的溫和態度,應可緩和敘利亞與西方的緊張關係。但國內一些反對他父親哈非茲(Hafiz al-Assad)的勢力,卻不是原本一心從醫的阿塞德所能夠處理的。2011年以來的內戰,再加上2014年瓜分掉一部份領土的伊斯蘭國(ISIS),都令阿塞德政府面臨重大威脅。站在巴夏爾的立場來看,這其實才是他的地獄,是他真正要抵抗的壓力。伊朗、俄國、土耳其想要一同處理敘利亞問題,當阿塞德政府一再被世人批判使用化學武器對付無辜民眾時,伊朗與俄國也試圖為其辯駁。但這仍然沒有辦法改變什麼,因為敘利亞的傷害已經造成,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痊癒。

最糟糕的是,國際媒體最喜歡將這樣的人物徹底抹黑,從不在歷史層面上探討是甚麼造成今日的惡果,而是以煽情文字與影像務求讓阿塞德徹底垮台。數不盡的傷亡照片,無論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造成的,只要全然指稱是阿塞德軍隊所為就是政治正確。反阿塞德的勢力、國際聯軍的軍事活動,難道沒有造成傷亡?反阿塞德勢力就沒有用化學武器?報導、新聞畫面之中的傷亡民眾當然無辜,但當閱聽者只能接收單一價值觀的資訊灌輸時,其實也是一樣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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