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仁／成大政治系教授
摘要
美中關係的發展，自今年2月初在美國領空發現的中國「間諜氣球」事件以來，一直處於緊張與動盪的狀態。但在今年五月底日本廣島舉行的G7峰會（5月19-21日）上，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率先預告了美中關係即將融冰的消息後，美中關係開始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即便在G7廣島峰會之後，美中曾在5月26日發生南海軍機迫近事件、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拒絕與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在新加坡香格里拉會議舉行正式會面（6月2-4日）、以及6月3日中國海軍蘇州號驅逐艦以不專業的方式切入美國軍艦前方水道等等插曲，但是，並不影響美中之間接下來的高層對話或互訪。該如何解讀美中之間如此辯證的和、戰關係，以及，評估美中關係在近期的可能發展，是本文的重點。
一、 前言
美中關係自從今年2月初在美國領空所發現的中國間諜氣球事件之後，就 進入緊張與動盪的狀態。原本要前往北京訪問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也因此推遲。從過去將近五個月的時間看來，美國方面一直希望可以進行坦率的對話，並且釐清中國的動機，但是中國方面卻是採取高姿態的做法，甚至嚴厲批判美國。2023年2月20日中國外交部發表一篇名為〈美國的霸權霸道霸凌及其危害〉的長文，細數美國自冷戰以來的各項「失道寡助」之事，讓美中之間的衝突已經更加白熱化。不過，中國對外的高姿態態度，是有「差別性」的，完全是有計畫地針對美國及其行為而來。面對其他國際社會的成員，特別是歐洲國家，中國與之交好外，還試圖展現其維護聯合國憲章、以及「和平、中立、公道」的形象，藉此分化美國試圖建立起的抗中聯盟。
二、 美中關係的和與戰
中國目前的外交策略，完全以對美關係為重點，採行「以戰逼和」以及 「以和止戰」的做法。所謂「以戰逼和」，除了去年8月針對美國前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的圍台實彈軍演、今年4月針對總統蔡英文與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所舉行的「台灣海峽中北部聯合巡航巡查專項行動」之外，北京方面已經決定採取更為強硬的方式來逼迫美國做出讓步。例如，在今年5月底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出席新加坡香格里拉會議（The Shangri-La Dialogue）前夕，中國殲16戰鬥機先於5月26日在南海與美國空軍RC-135電子情報偵察機進行「不必要的挑釁」。
隔天，中國通知美方正式拒絕美國在5月初邀請李尚福與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的會面邀請，主要原因還是在於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仍被美國制裁中。就在李尚福於6月4日的公開演講中大談「中國的新安全倡議」的同時，共軍一艘飛彈驅逐艦「蘇州號」才在6月3日以相當不專業、不安全的方式橫切穿越正要通過台灣海峽的美國海軍飛彈驅逐艦「鐘雲號」以及加拿大皇家海軍巡防艦「蒙特婁號」。
共軍的目的不在於引爆戰爭或衝突，而是挑釁美國。挑釁的目的除了要警告美國在中國「內水、領海」的台灣海峽上宣稱「自由航行權」將會遭受中方反制之外，也意在給正在新加坡香格里拉會議的美國防長奧斯汀難看，同時給予正在北京訪問的美國外交代表團壓力。可謂一箭三鵰之計。
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EPA）
在「以和備戰」方面，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在參加2023年2月18日第59屆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刻意將講題定為《建設一個更加安全的世界》，其中刻意強調中國堅持回歸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希望大家團結起來、共同抵制陣營的對抗云云。一週後，中國外交部公布了《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提出洋洋灑灑的十二點建議，希望可以透過和談的方式終止戰爭。一個月後，習近平首次在疫情後訪問莫斯科，試圖讓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可以接受中國對於烏克蘭戰事的立場。在習近平出訪之前，中國還成功促成伊朗與沙烏地阿拉伯恢復中斷七年的邦交。我們看到中國試圖從過去的戰狼外交形象，轉型為和平的調解者。實際上，中國在國際上試圖讓大家卸下心防之際，是加強中俄雙方在軍事、經貿、文教、醫療、科技、糧食、農業等各方面的合作。
特別是在習近平訪問莫斯科後不到一個月內，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就於4月16-19日出訪俄羅斯並且會見俄羅斯總統普丁。又一個月後，俄羅斯總理米舒斯京（Mikhail Mishustin）於5月23-24日訪問中國，並且在首日抵達上海之時倡議「經濟主權」、「使用本國貨幣結算」的想法。中國方面實際上是在強化俄羅斯對於中國的依賴，以及透過雙方「無上限」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的承諾，正在積極脫離西方既有的國際框架與秩序，準備將來可能的陣營對抗。這完全背離中國所呼籲的，希望終結西方那種集團對抗、單邊主義的行為，因為中國正在做的，就是在搞霸權主義、就是在搞集團對抗。
三、 結論：美中未來的發展
美中未來的關係，在台灣以及美國明年大選之前，將在外交上保留一定的 彈性。從中國終於在G-7廣島峰會後讓謝鋒正式履新駐美大使、放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的北京之旅，以及兩國元首可能在今年美國APEC會議上的會面可見端倪。此外，北京方面也不希望在目前的這個敏感時刻影響到台灣或是美國的選舉，仍會採取軟硬兼施的方式，透過軍事威嚇的手段來限縮美國對其談判的空間、警告台灣內部選民支持台獨政黨的嚴重後果，但是更會不斷在國際間塑造和平調解者的形象，試圖分化與利用西方國家內因為民主政體所產生的各種分歧與雜音。我們都知道美中之間目前最大的分歧是關於台灣，但是中國方面已經不寄希望於於美國、更不指望美國方面會幫助中國壓制台獨論述。
美中之間目前最大的分歧是關於台灣，但是中國方面已經不寄希望於於美國、更不指望美國方面會幫助中國壓制台獨論述。（AP）
對目前北京的決策者而言，如何刻意針對美國、嚇阻美國，並且同時做好國際公關、分化西方國家（特別是歐洲）內部的意見，才能夠有效孤立台灣在國際間的生存空間、弱化台海戰場中其他西方大國參與的正當性，最後一舉完成統一大業。台灣政府在這方面不得不做好萬全的準備與設想。除了繼續與美國保持堅若磐石的夥伴關係外，更應該加強與說服國際社會，「一個中國的原則」與「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都是假議題。在送往迎來眾多支持台灣的歐洲參訪團之時，要讓他們知道，台灣的安全並不是與他們無關，因為台灣已經是國際社會的成員，台灣的各項發展包含高科技產業以及民主價值，都是等同於當前自由民主繁榮的國際社會中的核心價值。台灣若有事，國際社會也必將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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