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彬
歷來客家人口調查中，新竹縣一直是全台客家人口占比最高的縣巿。從民國71年7月新竹縣巿分家時期客家人占85%高比率，逐漸降至105年調查的73.6%。此乃由於工商經濟發展，外來人口大量遷入，逐漸稀釋客家人口比率，但仍無礙新竹縣與桃園、苗栗縣，常自稱或被稱為「客家大縣」。
國民政府遷台以後，為了社會溝通及政治需要，大力進行推行國語、打壓本土方言政策，再由於電視及大眾傳媒普遍性推行國語，導致人數居於劣勢的客語及原民語，在社會及多數家庭中，根本消失。根據110年8月底主計總處公佈的「人口及住宅普查」，客語在台灣社會的使用率僅剩1.5%！
這與客家人口約占總人口19.3%的比例，真是巨大的差距啊！若說原住民語已到須使用葉克膜搶救程度，那客語也已經在加護病房等待了。語言是族群文化存續的載體，「語言失、文化滅、族群亡」就是弱勢語言族群的悲歌。從民國77年（1988）「還我客語」運動開始，多數客家人才猛然醒悟：再不搶救客語，客語族群就馬上被消滅殆盡了！客家人於是結合反對勢力，要求政府重視並搶救日益消失的各種方言。伴隨後來政黨輪替，陸續成立客家委員會，並設立客語廣播電台及客家電視台。
客委會成立宗旨，在於搶救重度瀕危的客語及客家文化傳承。二十多年過去了，雖然略有某種程度績效，卻離預期相去甚遠，客語消失危機益形嚴重，因為大部份五、六十歲以下的客家人都不會講完整的客語，遑論還希望他們傳承後代子孫客語呢！?
客語消失危機益形嚴重，因為大部份五、六十歲以下的客家人都不會講完整的客語，遑論還希望他們傳承後代子孫客語呢！?（本報資料照）
民國108年1月底，新竹縣總數34,940位小學生中，本土語言選修客語有17,305人，占49.53%。至今（110）年4月底，在全縣36,212位小學生之中，選修客語的僅有17,147人，居然少於選閩南語的17,299人（各佔47.35%及47.77%），更較前年降低2.18%。客委會105年全國客家語言調查顯示，以新竹縣及桃園楊梅、新屋等海陸腔為主的客家人口（占44.8%），與苗栗及其他地區的四縣腔人口（占65.7%）；這與同樣100年調查（47.6%與63.4%）相比，呈現明顯消長，仍約為2:3比例，相差不多。但根據交大客家學院105年一份調查顯示，以新竹海陸腔為主的客家人，對客家意識及認同度，是客語五大腔調中最低者。客家人比例，從早期的85%，到五年前調查的73.6%，再至目前學校選修的47.35%，顯示新竹客家大縣已快速式微，也可看出客家父母對客語認同度嚴重偏低，進而造成客家族群快速自我滅絕。而新竹縣多數客家人，對此似乎毫不重視，這應該與縣府以往主事者長期忽視客語，有重大關係。
例如，客委會辦理地方客家事務會報時，桃園及苗栗局處長都用客語報告，本縣長官先用客語致意後，就用「我用國語報告會較快」搪塞了。某些「客家重點鄉鎮」的小學，校內到處可見閩南語注音的學習標語格言，竟然不見一句客家諺語標示。相關機關櫃台或辦公室都黏貼「講客」貼紙，真正入內以客語詢問時，往往得到「請講國語好嗎？」有一回用客語打電話給竹東郵局，一位接話男子厲聲回應：「講國語！」竹東二重農會幾位客籍職員，對於我的客語詢問，一律國語回答，臨走時，並在後方用國語大叫「再見！」最客家的新埔義民廟祭拜儀式，居然都是國語。在客家重點鄉鎮內，種種歧視客語現象，不勝枚舉。顯見本縣二十多年推廣客語紮根工作，不少還在紙上談兵階段。
現任楊文科縣長上任後，雖努力搶救客語，然積弊已深，尤其缺乏強力單位統籌，往往事倍功半。隔鄰客家人口比率稍低的苗栗縣，卻上下一心全力推廣客語，成績斐然，連續十多年，報名各級客語認證人數較新竹縣，多出一倍以上，足為本縣榜樣。
新竹客家人對客語失去自信，除了前二任客籍鄭、邱縣長帶頭，共十七年任期內，上行下效，獨尊國語、自我打壓客語及大環境被強勢語言壓迫…等因素外，尚可歸因於對自己海陸腔客語特殊性的不夠瞭解。例如獨有的翹（捲）舌ㄓㄔㄕㄖ（zh, ch, sh, rh）發音及中平音調，使得客家人在學習華語及許多外國語時，能快速掌握其發音訣竅，講話更為清晰精準；對ㄋㄌㄖ發音，不會含糊合攏。有些專家甚至說：每天講海陸腔客語，有益身心健康，因需唇舌齒牙喉及鼻腔各部位的快速協調到位動作，這也是最好的口腔長期運動。
客家人對自己族群歷史的不瞭解或漠視，也是缺乏自信的重要因素之一。全球客家人口估計達八千多萬，較閩南人多一倍以上。客家人只是在台灣居於少數，而倍受強勢族群欺凌而已。一百多年來，客家人在海內外各地，對當地國家社會都有遠超過其族群比例的貢獻，這些都是身為客家人值得自豪，甚至大書特書的榮耀。例如，民國肇建，辛亥廣州起義「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中，客家人即佔34位。
清末日軍侵台，抵抗最烈、死傷最慘重的也是客家人。建立新加坡的李光耀，以及在西婆羅洲建立面積約為台灣三倍大的「蘭芳公司（共和國）」，有效統治長達110年之久的羅芳伯，泰國前總理塔信及盈拉兄妹，也都是客家人。東馬沙巴九所華文獨立中學的校長之中，有八位都是客家人…。只是含蓄保守的客家人，過去面對其他強勢族群的打壓，大多選擇容忍，非到絕命關頭，不輕易反抗，甚至隱藏客家身分。
「客語失、文化滅、族群亡 !」建議客委會，要多宣傳客家人過往光榮事蹟及多講客語的好處，消除台灣客家人的自卑感，提高對客家認同度及族群自信心，並參照客委會參訪過的英國威爾斯語、加拿大魁北克法語、西班牙加泰隆尼亞語、紐西蘭毛利語…等的成功復振經驗，確實落實各項客語復育工程，尤其要增列有效的監督處罰條例，勿再淪於表面功夫，這樣長期客語復育，才有成功希望。
（新竹客語演講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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