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三毛與西撒哈拉尚未結束的故事

西撒哈拉的問題,源於殖民勢力瓦解的時代。如今三毛辭世已30年,若地下有知必然也會感嘆獨立之於她鍾愛的西撒拉哈,至今仍是未完結的故事,而且很有可能在我們身處的世代也看不到問題解決的一天。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

作家三毛有著相當精采的撒哈拉(Sahara)人生,今年是她逝世三十週年。她在1974年到1975年間定居於西撒哈拉(Western Sahara),在她旅居西撒哈拉期間恰逢當地的獨立運動風起雲湧,也親歷了西撒哈拉對摩洛哥(Morocco)介入的抵抗。然而,當時的三毛恐怕沒有料到,這個獨立事件不但到了今天都沒有答案,還牽涉到摩洛哥與世界另外一端—以色列(Israel)與阿拉伯的衝突。

在19世紀歐洲帝國主義國家於世界各地爭奪勢力範圍的過程中,不少地區淪為列強殖民地。西北非為法國所有,例如摩洛哥,西班牙則擁有位於摩洛哥西南方、撒哈拉沙漠最西側的區域,後稱為西屬撒哈拉(Spanish Sahara)。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西屬撒哈拉的撒哈拉威人(Saharawi)群起反抗西班牙及法國在此區的權威。在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亡國的法國,雖在1944年後重建,但對過去的殖民地已無力再掌握。1956年摩洛哥脫離法國獨立;1960年摩洛哥南方的茅利塔尼亞(Mauritania)也緊接其後宣布獨立。兩國雖然皆順利擺脫法國獨立,但摩洛哥與茅利塔尼亞卻都認為自己擁有一部份西屬撒哈拉的土地。

1956年摩洛哥脫離法國獨立;1960年摩洛哥南方的茅利塔尼亞也緊接其後宣布獨立。兩國雖然皆順利擺脫法國獨立,但摩洛哥與茅利塔尼亞卻都認為自己擁有一部份西屬撒哈拉的土地。(圖:取自半島電視台)

摩、塔兩國對西屬撒哈拉的企圖心,讓這區域問題變得複雜難解。殖民地在歐洲殖民主義衰退後雖獲得獨立機會,但這些新興獨立國家在定義自己的認同與領土範圍時,那些模糊未清的地帶就成了衝突的根源,各方為了爭奪主權而大打出手。1962年,摩洛哥東側的阿爾及利亞(Algeria)也脫離法國的殖民。1973年,西屬撒哈拉境內的波利撒里奧陣線(Polisario Front)組成,激烈抵抗西班牙的殖民,而這股反抗西國殖民的勢力背後有阿爾及利亞的支持。西班牙雖在1975年同意放棄對西屬撒哈拉的管轄權,之後卻將西屬撒哈拉分成兩份交給摩洛哥與茅利塔尼亞。同年11月,摩、茅兩國同時入侵西屬撒哈拉,阿爾及利亞則表示反對摩、茅兩國的入侵。

身處西屬撒哈拉動盪之中,三毛感受到這股不安的氣氛,當地的撒哈拉威人對於獨立的興奮與狂熱,固然可以理解,但三毛卻不甚樂觀,在這段期間對於局勢也留下了許多文字作品。

三毛的丈夫荷西說:「西班牙總督也說答應他們民族自決了」,三毛回道:「摩洛哥方面不答應,又怎樣?」;三毛:「殖民主義遲早是要過去的,問題是,獨立了之後,這群無知的暴民,要多少年才能建立他們?一點也不樂觀。」

當地的獨立的口號甚多,例如三毛寫道:「西班牙狗滾出我們的土地」、「不要摩洛哥、不要西班牙、民族自決萬歲」。但這些也僅是眾多聲音之一,當地有老一輩的人認為「不會獨立,摩洛哥人馬上要來了,我的孩子們,在做夢,做夢……。」卻也有人認為「我們寄望聯合國,要表現給他們看,撒哈拉威人自己對這片土地的決定。」

從三毛的文字敘述中可以看出,這些所謂從殖民母國解放出來的地區或國家,對於該如何走上自己的路顯得茫然,也無法預料會有多少難以預知的問題發生。

撒哈拉威人對於獨立的興奮與狂熱,固然可以理解,但三毛卻不甚樂觀,在這段期間對於局勢也留下了許多文字作品。(圖:網路)

「民族自決」(self-determination)源於一次大戰美國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所倡議的原則,但其意涵卻虛幻且空洞。一戰結束之後,可以「自決」的只有對強權國家有利的那些民族,無利可圖一概沒有自決機會,更甚者,連民族生存權益都可能消失。1975年後的撒哈拉威人當然可以自決,只是自決從來不是單一個民族的事情,周邊勢力的認同是相當大的影響因素。三毛寫道:「聯合國、海牙國際法庭、民族自決這些陌生的名詞,在許多真正生活在此地的人的身上,都只如青煙似的淡薄而不真實罷了。」的確如此,多數人哪搞得清楚這些複雜的國際遊戲規則,諷刺的是,必須由這些國際的遊戲規則來告訴他們如何走下去。

摩、塔兩國佔領西屬撒哈拉之際,波利撒里奧陣線便在夾縫中找尋獨立機會,1976年2月宣布撒哈拉威阿拉伯共和國(Saharawi Arab Democratic Republic, SADR)成立(後文稱西撒哈拉)。茅利塔尼亞因國內政治局勢變動,在1978年後退出西撒哈拉,轉而承認其民族自決。但是,摩洛哥並作如是想,既然不必再考慮茅國態度,當然長驅直入西撒哈拉,於是,摩、西戰爭再起,沒想到這一路竟然打到這個時代,不論是聯合國調解或兩國領導人接觸,都沒能有具體結果。因為西撒哈拉與摩洛哥早已是兩條平行線,前者要獨立自主,後者要擁有該地主權。既然沒有交集,問題當然不可能解決。

西撒哈拉與摩洛哥早已是兩條平行線,前者要獨立自主,後者要擁有該地主權。既然沒有交集,問題當然不可能解決。(AFP)

2020年12月,美國前任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促成摩洛哥與以色列建交,同時承認摩洛哥擁有西撒哈拉主權。過去摩洛哥一如其他阿拉伯國家,持反以色列立場,但很諷刺的,摩洛哥也一如其他阿拉伯國家,逐漸失去敵對以色列的能力。川普拉攏若干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建交,為的是降低以色列的外在壓力,而摩洛哥等若干阿拉伯國家為了未來的穩定發展與以色列建交,不得不犧牲巴勒斯坦(Palestine)的弟兄。美國應無意處理西撒哈拉獨立問題,但其決定卻犧牲了西撒哈拉的生存權益。摩洛哥境內對於與以色列建交一事的反對聲浪恐怕也不小。筆者過去在一次關於巴勒斯坦問題的講座中,曾見到一位摩洛哥人的聽眾發言,言語中堅決否認以色列的存在。儘管摩洛哥與以色列相距甚遠,但身為阿拉伯人,無論距離遠近,內心仍是盼望以色列立即消失在地球表面。

西撒哈拉的問題,源於殖民勢力瓦解的時代。如今三毛辭世已30年,若地下有知必然也會感嘆獨立之於她鍾愛的西撒拉哈,至今仍是未完結的故事,而且很有可能在我們身處的世代也看不到問題解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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