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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的日常》政治的閱讀:信長送的大鯉魚

國之淪亡,往往從馬屁歪風開始。

李拓梓

做一個國家的領導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沈得住氣。如果只是因為跟誰握了手,就洋洋得意,興奮過了頭,講話顛三倒四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當然不夠格領導國家。但人難免會有一時情緒,這時就需要有人能夠直言來諫,擁有一群能夠說真話的家臣,就顯得很重要。

一個國家的領導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沈得住氣。如果只是因為跟誰握了手,就洋洋得意,興奮過了頭,講話顛三倒四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當然不夠格領導國家。(圖:博客來)

江戶幕府的建立者德川家康,便是一個擁有一群敢於直諫大臣的老闆。

家康小時候是個命運多舛的孩子,他所在的岡崎城剛好夾在今川義元、織田信秀兩大強權之間,本來要被送去今川家當人質,卻陰錯陽差被劫到織田家去,好在織田家也算對待家康不錯,比家康稍年長的信長經常以乃兄之姿,指導家康。

家康的命運幾經波折,先是被送到今川家,又被迫以先鋒名義出戰織田家,直到1560年桶狹間之戰,織田信長擊潰今川部隊後,德川家康才有機會回到闊別十多年的故鄉岡崎。因為有這樣的流徙過程,跟著家康到處流浪的一批小孩,畢竟一起苦過,長大之後也成為家康最忠心耿耿的家臣。

1560年桶狹間之戰,織田信長擊潰今川部隊後,德川家康才有機會回到闊別十多年的故鄉岡崎。(維基共享)

信長擊敗今川家成為強權後,急於拉攏有一定實力但尚未坐大的家康為盟友。家康與信長有感情,又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很快的就與織田家建立了密切的交往,信長也決定將女兒許配給家康的長子。

戰國時代的婚姻往往不是愛情,而和人質一樣,是為了政治需要。信長將女兒嫁給家康之子,主要是為了確立與家康的結盟關係。而勢力較弱的家康對這種天外飛來的姻緣也是不得不接受。其實,家康最懂這種政治婚姻,他自己不太幸福的婚姻其實也是如此,在人質時期,賞識他的今川義元,將外甥女鶴姬嫁給他,其實也是一種政治的結盟試探。

信長對於單單是婚姻結盟不夠放心,還想要找個理由恐嚇家康。於是叫人去找了三條大鯉魚,當做禮物要一起送給家康。並且帶來口信說,這三條鯉魚,一條是信長、一條是家康,還有一條是家康之子。三條魚甚為珍奇,信長特別交代他會時時像問候女兒那樣問候這三條魚。

戰國時代的婚姻往往不是愛情,而和人質一樣,是為了政治需要。德川家康最懂這種政治婚姻,他自己不太幸福的婚姻其實也是如此。(德川家康圖,維基共享)

深諳此道的家康當然知道這也是一種試探,於是下令要屬下戰戰兢兢,皮繃緊好好養這三條魚。不過婚宴結束後,家康突然發現鯉魚少了一條,一問之下,發現是屬下把魚給吃了。

家康震怒異常,信長送來的鯉魚,不止是珍奇,更是政治問題。如果問罪下來,興師弔伐,倒霉的也是岡崎人。於是要屬下查清楚這條鯉魚哪去了?問了半天,負責廚房的鈴木久三郎出來承認,說魚是他殺的。家康氣的七竅生煙,差點當場拔刀砍了他。

久三郎輕描淡寫的說,再如何小心,魚有一天終究會死,信長一樣會來怪罪。如果總是有人要為這條魚兒死,那他現在就因為酒醉誤把魚給吃了,理由雖瞎,但至少也只是因為不小心。話一說出,家康心裡便知道,家臣是在責怪他過度屈服於信長,竟然為了一點小賞賜而洋洋得意,如此必然成不了大器。家康心裡雖氣,覺得收拾殘局麻煩,但終究沒殺久三郎。他知道後世如果流傳這段故事時,被說成他為了一條鯉魚殺了家臣,那歷史上的罵名肯定不會少。

家康有反省的勇氣,也有能夠直諫的家臣,這是他統一天下最重要的能耐。這是年輕時代的磨難與試煉所帶給他的禮物,不過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能接受忠言勸戒,也能反省的領導者,的確需要很大的度量。

三方原之戰後,德川家康要求畫師繪畫一幅愁眉苦臉的畫像,後世稱為「顰像」,提醒不要自己出現更難堪的情況。(圖:網路)

實話實說是各種管理學的書中經常強調的事情,但聽起來很簡單,其實不容易。人總是耳根軟,喜歡好聽話。尤其當你權力越大,願意跟你說真話的人就會越少。要能夠容忍異議,需要很大的度量,這種度量往往不是因為天生,而是因為磨難的試煉而來。能夠容納直諫的老闆往往能留下美談,但能夠為後人所稱道,正是因為大多數的人不能容忍直諫,比較喜歡聽馬屁。

如果是遇到昏庸或者耳根子軟,又或者自以為是的老闆,直諫經常得面臨殺頭風險,正常的手下通常不會想纓其鋒,要不就是馬屁,要不就是只好對錯誤的方針視而不見,久而久之,就沒人要說真話了。是以國之淪亡,往往從馬屁歪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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