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政治的日常》政治的閱讀:不存在的動物

可見得善於幻想者,比較容易成為受到肯定的藝術家,不管是在生前或死後。

李拓梓

日本畫家歌川國貞1853年作品《成島大領》、《侍女于古》以及《愛妾胡蝶》(網路)

在各種美術作品中,幻想經常是創作者的主要靈感來源,對認識的事物幻想,可以想像,但對不存在的東西幻想,就顯得要點本事。而好的藝術表現,也經常出現在這些幻想所幻化而成的作品之中。

可見得善於幻想者,比較容易成為受到肯定的藝術家,不管是在生前或死後。

在全球化還沒有那麼發達的年代裡,歐洲人看過非洲來的獅子,但多半沒看過印度以東才有的老虎。而東方人習於老虎的存在,對非洲來的獅子卻沒什麼概念。因為沒看過,只好用想像的。這也是因此廟亭的石獅長得和真正的獅子不一樣,或者早期歐洲畫作的老虎長得怪怪的。

中國有老虎,因此「虎」一直是儒家圈勇猛的代言人,能夠擊敗老虎如武松者,當然被當做大英雄。其實中國故事中打敗老虎的人不止武松一位,《資治通鑑》裡面除三害的周處,也打敗過老虎。中國隔壁的日本,則是一個沒有老虎的國家,因此在日本畫中的老虎,有時候會長得比較奇怪。

也許沒有看過,但曾耳聞,因此大多數畫家都是以貓的方式臨摹老虎,是以老虎看起來有點可愛。如此,傳說豐臣秀吉的愛將加藤清正曾經在朝鮮伏虎,就沒有「武松打虎」在中國民間傳說中那麼耳熟能詳。

日本人沒看過老虎,大多數畫家都是以貓的方式臨摹老虎,是以老虎看起來有點可愛。圖為日本畫家吉村孝敬於1895年的作品《龍與虎》(網路)

另外一個不存在的動物就是龍

因為不存在,所以東西方各自有龍的傳說,西方的龍都是惡龍,善於飛翔、噴火與綁架公主。而東方的龍大多數是好物,在中國是皇帝的化身,在日本則是吉祥與佛教的象徵,剛剛提到的「周處除三害」故事中,倒楣的第二害也不被稱作龍,而被說是「蛟」,反正都沒人看過,所以在藝術作品中,東方龍和西方龍的長相也因為藝術家各自的想像而不太一樣。

拜訪京都的天龍寺時,法堂剛好特別展出加山又造於1997年為紀念天龍寺開山夢窗國師圓寂650年所繪的「雲龍圖」。因為聽說珍貴,也覺得搞不好不會再遇到了,所以特別花了五百元進去看。走進法堂時往天花板一瞧,確實一隻活靈活現的龍,走在那個角度,祂都認真地看著你。

為紀念天龍寺開山夢窗國師圓寂650周年,由日本畫家加山又造創作,懸掛在天龍寺法堂天井的《雲龍圖》(http://www.tenryuji.com/cn/unryuzu/index.html)

但法堂好小,走一圈不超過兩分鐘,花了五百元進來如果馬上走出去,覺得很不值得,索性就坐了下來,好好把這條龍看個夠。坦白講,看完並無法喜充滿的感覺,悵然若失的離開,結果在寫著「方丈」的大堂中看見常設的1957年物外道人為天龍寺創作的「雲龍圖」。那是沿著長屏風面舞動的一條長龍,雖無走到哪被看到哪的感覺,卻感覺驚豔。

過了一年之後,才在閱讀中了解雲龍圖畫於天花板,是因為要讓習法者感受「降下法雨」,同時因為龍司水雨,可以保障木造寺廟免於祝融之故。此外,天龍寺的兩幅「雲龍圖」都是現代作品,如果要看早期的「雲龍圖」畫作,應該要到妙心寺看狩野深幽1656年的作品。我為了五百塊而斤斤計較,又錯認現代作品為古物,多重誤會,自然無法感受從天而降的楊枝甘露。

不過也不是每條龍的創作,都那麼高貴。有傳說江戶名畫師葛飾北齋因為名氣太響亮,被叫到將軍御前強迫表演作畫時,帶了一隻雞去。原先是希望在腳上圖了紅墨的雞隻沿著捲軸走動,腳印可以裝點成河中落楓。但雞一時太緊張,站在捲軸上動也不動,面臨殺頭壓力的葛飾北齋靈機一動,把雞抓走,將留下的雞爪印痕當作龍掌,沿著長長捲軸行雲流水的畫了一條龍,解除危機。

葛飾北齋靈將留下的雞爪印痕當作龍掌,沿著長長捲軸行雲流水的畫了一條龍。(信州小布施 東町祭屋台天井絵 『龍図』(桐板着色肉筆画)維基百科)

看了這個故事,只覺得藝術家果然都很幽默,想像力也實在特別豐富,即使遇到政治人物沒幽默感的為難,也勉強可以自娛娛人,渡過難關。葛飾北齋可以被認為畫狂,成名於當代與後世,除了畫技之外,大概也是因為這種靈巧與幽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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