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美中貿易戰僵持20年?

美中貿易戰持續升溫。美國總統川普宣布,將自九月二十四日起對價值約兩千億美元的中國商品課徵關稅,稅率自十%起跳,至明年一月一日將調升為二十五%。他並警告,若中國對美國農產品或其他工業產品採取報復措施,「我們將採取第三階段行動,也就是再對大約二六七○億美元中國商品加徵關稅」。但中國隨即展開反制,宣布將對約六百億美元美國進口商品,課徵五%至十%不等的關稅。此一回合雙方擺出的陣仗依然聲勢浩大,實際打擊力道則不如預期,金融市場也全面回升,顯示市場似乎逐漸習慣美中貿易戰的變數。

川普宣布,將自9月24日起對價值約兩千億美元的中國商品課徵關稅,稅率自10%起跳,至明年一月一日將調升為25%。美中貿易戰持續升溫。(AP)

今年是雷曼兄弟破產、全球金融海嘯爆發十週年。十年前由美國次貸風暴引發的金融危機,形勢之險峻彷如一九三○年代大蕭條重現,經過全球主要經濟體以貨幣寬鬆﹙QE﹚為主的非傳統貨幣手段與財政政策,全力救市,對資本市場挹注龐大資金,舒緩流動性危機,方使瀕臨崩潰的經濟送出加護病房。但是,氾濫的資金只在房市股市債市等金融市場流竄,並未進入實體經濟,投資意願依舊低迷,因而未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多數民眾所得停滯,再拜資產價格飆升之故,貧富差距擴大,致使不滿與怨懟聲四起,民粹型的魅力領袖崛起,大幅改變了傳統的階層、地緣政治與產業型態。另一方面,以人工智慧、自動化、網路通訊科技為基底的新產業與新經濟迅速發展,使生產力與服務效率躍升,徹底翻轉人類的生活型態。

換言之,金融海嘯後的全球經濟固然沒有完成結構性修補,但多數國家因此累積了足夠的危機因應能力與經驗,加上全球網絡的有效連結與協同運作,以致今日雖有特定新興市場出現嚴重的貨幣、債務與通膨危機,但大致上仍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不致擴大為全面性的危機。不過,正當全球金融體系內爆的機率降低,美中貿易戰卻又成為當前全球經濟的最大變數。它就像引信,可能觸動各新興市場本已脆弱的貨幣,造成匯率重貶,衍生債券違約與通貨膨脹,造成財政崩盤,經濟急劇收縮,並延燒全球經貿體系,則為當前世界最需要審慎以對的課題。尤其是中國,其債務水平,不論政府或公司家庭負債均迅速膨脹,瀕臨警戒線,加上P2P、影子銀行等非正式金融借貸管道也佈滿詭雷,中國經濟顯然面臨高度的系統性風險,如今再與全球第一大經濟體對撞,是否得以軟著陸,安全過關,令人存疑。一旦風暴形成,以中國經濟規模之大,勢必是全球經濟的劫難;而以兩岸貿易依存度之高,台灣經濟也將面對驚天巨浪的撼搖。

值得關注的是,美中貿易戰看似由川普以高度的個人意志來挑動,其實關涉的是美國的整體利益, 雙方的矛盾與衝突係為國家的層級與範疇,超越了個別政黨、產業,因此貿易戰以來,川普加徵中國進口商品關稅的舉措,逐漸獲得美國朝野與產業界的支持。可以說,美國長期在全球貿易體系、尤其美中貿易之中遭受不公平對待的處境,讓美國民眾感同身受,並由民粹型領袖川普成功扮演了發言人;因此,若無法從基本結構去解決問題,只是以短期的增加採購意圖減少貿易赤字,扭轉貿易失衡,那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無法解決根本的歧異。如此一來,美中貿易戰將會演變為持久戰。遺憾的是,中國的應對策略,從早期同等規模的高調報復舉措,至今聲調硬中透虛,回手鬆軟乏力,凸顯中國似乎已無籌碼進行對抗,只能虛張聲勢。然而,中國依舊不願檢討盜竊智財權、強迫技轉、高市場准入門檻及產業補貼政策等結構性問題,必然使美中貿易戰熄火遙遙無期。

總之,美中貿易戰涉及美國國家利益,非一人一黨之私,因此縱使川普任期結束,美中之間的貿易爭端亦將持續下去。甫宣布一年後退休的中國富商馬雲即悲觀評估,僵持恐長達二十年之久,衝擊也會大於多數人預估。故而,金融海嘯之後十年,吾人或可大膽斷言,全球再爆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不大,天空偶爾飄來幾朵烏雲,但巨型風暴的發生,眼前似乎仍未看到凶險的徵兆。然而,美中貿易戰卻已悄然成為全球經濟最大風險,而與兩國經濟連結甚深的台灣,更是沒有鬆懈的空間,必須更加審慎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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