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無以酩狀》《安諾瑪麗莎》自以為與眾不同的我們其實都一樣

當你帶著自負的心態去看待事物便無法察覺微末差異,更難以發覺其中的美好細節。當麥可史東自恃擄獲麗莎以後,到手的肉就變得嚼之無味,麗莎的聲音便與旁人無異;不再珍惜擁有、忽略當時愛的初衷,每杯伏特加馬丁尼嚐起來都相同,每份心意都不被看重。

縮梭

成人定格偶動畫電影《安諾瑪麗莎(Anomalisa)》最大的噱頭是除了男女主角以外,其餘人聲無論男女老少都是同一位配音員。客服教戰暢銷作家麥可史東應邀到辛辛那提舉辦演說,看似名利雙收的生活卻掩隱不住內心落寞以及對旁人的蔑視嫌惡。「所有的聲音聽起來都一樣」,空洞的眼神裡透露著憤世嫉俗,與人疏離的自負清高,卻又在需要前女友的時候恣意呼之則來;妻兒朋友甚至陌生路人,「所有的表情看起來都一樣」,像是戴上虛偽面具的人偶。恐懼著鏡中的自己是否與這些粗劣軀殼無異,直到麗莎的女聲像是救贖般鐘響帶來曙光;身為死忠粉絲的麗莎能被偶像麥可史東臨幸,天真地以為言情小說情節即將展開。諷刺社會也嘲弄自命清高的人,群眾盲從與無法認清實質自我。

《安諾瑪麗莎》裡除了男女主角以外,其餘配音都是同一人,相貌也如出一轍(桌上是兩杯雪樹馬丁尼加檸檬皮)。(圖:Paramount Animation)

麥可下塌的福雷戈里(Fregoli)旅館暗藏端倪;福雷戈里的妄想綜合症會將身邊不同的人視為同一個人的偽裝。編導透過旅館命名提示與偶動畫,以麥可的視角讓我們進入另一個人的大腦,怪誕而難以反駁。麥可在旅館酒吧裡一共喝了三杯雪樹馬丁尼加檸檬皮(Belvedere Martini with a twist),鏡頭裡出現的調酒,讓這齣鬧劇更貼近現實。

馬丁尼起源自十九世紀末,是琴酒(Gin)和苦艾酒(Vermouth)的比例組合,一般以冰鎮攪拌方式調製;像詹姆士龐德的經典台詞:「搖勻,不要攪拌(Shaken, not stirred)」則是另一種布拉德福得(Bradford)調法。

早在14、15世紀前波蘭、俄羅斯就已經出現的伏特加,直到1946年,美國開始使用供需過剩的馬鈴薯生產伏特加(Vodka),並隨著莫斯科騾子(Moscow Mule)與血腥瑪莉(Bloody Mary)等新經典調酒的出現,兼以各品牌大力行銷廣告後,價低且較無雜味的伏特加才日漸成為調酒新寵;伏特加於美國市場的銷售量甚至一度超過波本威士忌(Bourbon Whiskey)。

1951年,任職紐約華爾道夫酒店(Waldorf Astoria Hotel)公關的泰德.索西耶(Ted Saucier)將當時兩百多種熱銷調酒集結成冊出版《Bottoms Up》,書中提到使用伏特加與辛口苦艾酒(Dry Vermouth)四比一的比例調製伏特加馬丁Vodkatini)酒譜,是關於伏特加馬丁尼較早期的紙本記載;2013年編撰的《 The Oxford Encyclopedia of Food and Drink in America》提及伏特加馬丁尼是款相當美國化的調酒。至此,馬丁尼已經不再只是琴酒的專屬名詞。

雪樹馬丁尼加檸檬皮。(圖:La Petite Chambre 小房間)

007系列中, 龐德一共點了19杯伏特加馬丁尼,而琴酒馬丁尼只點了16杯。 伍迪艾倫的作品《藍色茉莉(Blue Jasmine)》,經常歇斯底里的女主角一直酗飲的是用蘇托力伏特加(Stolichnaya Vodka)調製的馬丁尼。無論琴酒與伏特加馬丁尼,最能體現基酒本體風味,也許溫潤飽滿也許清洌冷峻,喉間有著各自苦艾酒的草本氣息盈繞;擠壓檸檬皮油或搭配橄欖,這樣的滋味組合在五、六十年代美國深受政商名流們喜愛,於午餐席間大啖佳肴,豪飲著三兩杯馬丁尼。三巡馬丁尼午餐(ThreeMartini Lunch)兼俱酒足飯飽又能一邊發牢騷和高談闊論的美式效率。

《藍色茉莉》裡的凱特布蘭琪一直喝蘇托力伏特加。(圖:原子映象)

對你而言,麥可史東手上的雪樹馬丁尼有什麼不同?調酒師悉心倒入伏特加、苦艾酒混合攪拌,吧叉匙帶動冰塊旋轉的速度、與酒液溫度變化間的融水稀釋到絕佳狀態;侍者將這樣一杯別出心裁的調酒端上桌,在不懂得也不願意細嚐體會的嘴裡,不過只是嗆口的酒精。用波蘭黃金裸麥蒸餾而成雪樹伏特加(Belvedere Vodka)、法國莫札克(Mauzac Blanc)與白玉霓(Ugni Blanc)葡萄為原料的詩珞珂伏特加(CÎroc Vodka)、以美國玉米產製的德州蒂多斯伏特加(Tito's Vodka),由這些品牌調成的伏特加馬丁尼,又有幾個人能識別箇中滋味?

不同原料製成的伏特加品牌。(圖:La Petite Chambre 小房間)

當你帶著自負的心態去看待事物便無法察覺微末差異,更難以發覺其中的美好細節。當麥可史東自恃擄獲麗莎以後,到手的肉就變得嚼之無味,麗莎的聲音便與旁人無異;不再珍惜擁有、忽略當時愛的初衷,每杯伏特加馬丁尼嚐起來都相同,每份心意都不被看重。

麥可史東在酒吧把妹又點了一杯雪樹馬丁尼,另外兩位女孩則點了蘋果莫西多(Apple Mojito)。(圖:Paramount Animation)

於是我們愈來愈著迷仿傚,拷貝被調教出來的穿著外貌(整出一樣的臥蠶山根、皓齒明眸),鬧區到處是複製人全面進攻;被師長、廣告、新聞恫赫的生活目標、人生方向,最後連情感也是假的,沒有人分辨出真偽異同。一杯馬丁尼藏著獨特的靈魂需要被鑑賞,對於周遭的人事物我們也該仔細端詳;或許我們都是麥可史東,或許我們都該喝點伏特加馬丁尼,一雙醉眼看世界如何千瘡百孔。

尾片出現的藝妓情色娃娃唱著桃太郎童謠讓本片更怪誕淒涼。(圖:Paramount Anim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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