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慎格（John J. Tkacik）
一年一度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經濟領袖」高峰會，十五日週三在美國舊金山登場。戰爭，以及如何避免戰爭，是美國總統拜登在APEC峰會場邊，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閉門會議期間最關心的問題。在APEC會場上，烏克蘭和加薩走廊的戰爭縈繞在拜登總統的腦海之中，還有台灣海峽日益緊張的局勢，以及中國在南沙群島對菲律賓的海上「灰色地帶」侵略。拜登感到懊惱的是，習近平幾乎毫不掩飾北京支持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對以色列慘遭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瑪斯」襲擊也無動於衷。十一月十日週五，據稱美國財政部長葉倫（Janet Yellen）向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抗議，強調華盛頓希望北京「取締向俄羅斯出售設備的中國民營企業，這些公司促進了莫斯科與基輔的戰爭」。葉倫部長尤其憤怒的是，她向中方提供違反禁運者的機密情報，但中國並未採取任何行動加以制止。
戰爭，以及如何避免戰爭，是美國總統拜登在APEC峰會場邊，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閉門會議期間，最關心的問題。（美聯社）
本週三，面對自以為是且拒絕合作的中國「一把手」習近平，拜登總統非常清楚地意識到，美國的地緣戰略態勢已經變得多麼緊繃。
這位美國總統或許對中國迅速發展的核武軍備更為警惕。不過三年前，中國的核武數量只有「不到二○○枚」，但讓五角大廈感到困惑的是，現在中國的核武數量已超過五○○枚。上個月，美國國防部明顯輕描淡寫地預測，到了二○三○年，中國將擁有「超過一○○○枚」的核武器。
「超過一○○○枚」到底有多少，其實更容易預測：中國在二○二一年有二○○枚核武器，二○二三年五月有五○○枚。「好好算一算吧！」
如果美國國務院的「軍備管制」專家對中國核武器在數量上的快速成長感到震驚，中國核武器在品質、精準度和運載能力方面的提升，可能更會讓他們瞠目結舌。本月，《日本經濟新聞》發表一篇長篇調查報告，內容是中國的核武實驗室（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如何經常性地規避美國、歐洲和日本的精密工具機禁運管制，進口製造全球最先進核彈頭所需的任何設備。同樣在本月，《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季刊發表一篇關於中國核戰爭戰略的政治分析。所有這類報導都傳達了明確的訊號，顯示美國國家安全機關正在拚命加班，盡可能地向公共領域提供中國威脅的相關資訊。他們需要一般民眾和國會的支持，才能盡快做出至關重要的規劃和撥款決策。
在本週APEC峰會上，拜登總統是否認為有必要提醒習主席，注意這些洶湧的暗潮，其實無關宏旨。中國再多的勸說或保證，都不足以消除美國對中國新核武足跡的警惕。
這對台灣會有什麼影響？十天前，在佛羅里達州邁阿密舉行的共和黨總統參選人第三場電視辯論會中，「中國」是壓倒一切的討論話題。在辯論會上的激烈攻防中，「台灣」被提到十一次，且都是正面、溫暖的措辭。以色列以相同的熱情被提到卅四次；烏克蘭被提到卅一次，儘管多半是正面論述，但明顯的猶豫反映了美國戰略目標的不確定性。而且，關於台灣、以色列和烏克蘭這三個國家的討論，主要都侷限在外交政策領域。
另一方面，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在各種脈絡下提到「中國」共八十七次：經濟、貿易、債務、金融、人權、芬太尼（fentanyl）、犯罪、非法移民、間諜活動、產業就業機會流失、太空競賽、航行自由、國防和國家安全，以及中國對俄羅斯、伊朗和北韓的援助等。「中國」貫穿始終—從開始到結束，它在辯論會中無所不在。
這些共和黨參選人認為，他們明年的競爭對手—拜登總統，並沒有為美國即將與中國攤牌做好充分的準備。毫無疑問，拜登總統自己的國家安全團隊承受更大的壓力，要求他們迅速採取行動，應對長久以來始終沒有解決的中國威脅。
拜登面臨一項艱鉅的任務，必須在不加速中國採取侵略行動的情況下，減緩中國先進軍事科技成長的步調。而且，在當前的全球戰略環境下，美國及其盟邦的國防基礎設施和預算，也持續面臨要求提升的龐大壓力，拜登必須在此條件下達成任務。上個月，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強烈要求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安排習主席出席舊金山APEC峰會，便表明了拜登政府的中國政策出現動盪跡象。
在這場危機籠罩下，本月初有人問我，加薩走廊和烏克蘭的戰爭，以及中國在南中國海與菲律賓對峙，會對台灣產生什麼影響。
被認為在二○二二年二月可能沒幾天就會被擊潰的烏克蘭軍隊，已經將規模更為龐大、裝備更為精良的俄羅斯入侵部隊，打得奄奄一息。烏克蘭已經硬撐了將近兩年，甚至取得勝利。這場戰爭已經產生正面影響，鼓舞了美國的國防規劃人員，因為他們從中發現，中國對台灣發動大規模侵略，對北京來說不僅並不容易，也不符合經濟效益。不過，烏克蘭戰爭也有負面效應，使美國的軍備儲備超出極限，拖延了向台灣提供國防設備和服務的時程。烏克蘭戰爭讓人們認清現實，就是美國還沒有準備好在歐洲、亞洲或中東，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正規戰爭。
另一方面，不論是國會還是拜登政府，加薩戰爭都為以色列贏得跨黨派的廣泛政治支持。但是，它也凸顯了美國國防產業基礎的脆弱性，以及美國陸軍和海軍部隊同時應付各據世界一端的兩個戰區的能力—即使不一定要參與戰鬥。
而就在加薩戰爭爆發的同時，中國海軍航空母艦「山東號」（舷號CV-17）編隊，大肆宣揚開進台灣以東／東南方的菲律賓海，進行為期十天（十月廿六日至十一月六日）的聯合演訓。十一月七日，正當山東號航艦編隊離開菲律賓海返回母港時，美國「雷根號」（USS Ronald Reagan）和「卡爾文森號」（USS Carl Vinson）兩支航艦打擊群，也在日本海上自衛隊「日向號」（JS Hyuga）直升機航空母艦戰鬥群隨同下，進入該海域。在舊金山APEC峰會揭幕之際，美日航艦聯合艦隊仍在台灣附近活動。
加薩戰爭使美國海軍部隊的高頻率「作戰節奏」（operations tempo）變得戲劇化，迫使拜登總統向地中海東部和紅海部署「艾森豪號」（USS Eisenhower）和「福特號」（USS Gerald Ford）兩支航空母艦打擊群。在紅海的艾森豪號打擊群，由於成功的飛彈防禦行動而備受肯定，阻止控制葉門的反政府叛軍「青年運動」（Houthi）向以色列發射飛彈。福特號則對敘利亞和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發動空襲。儘管此舉據稱與加薩戰爭無關，但毫無疑問是為了阻止伊朗支持的勢力進一步侵略以色列。
五角大廈上個月指出，中國第三艘航空母艦「福建號」（舷號CV-18）已於二○二二年六月下水，預計將於二○二四年正式服役。中國第四艘航空母艦也已在「二○二二年年底」開始建造。美國海軍很快就會在太平洋遭遇更多不受歡迎的同行。
烏克蘭和加薩戰爭的累積效應（cumulative effect），勢必讓拜登國家安全團隊的高層官員「集中注意力」—正如同國務卿布林肯上週所說的，戰爭讓他們瞭解到「（美國有能力）一邊跑步一邊嚼口香糖。印度—太平洋地區對我們的未來至關重要。」
英國廣播公司（BBC）上週報導，華盛頓現在意識到台灣在地面作戰中的弱點。「台灣的地面部隊正被派往美國接受訓練，美國教官也被派往台北，與台灣海軍陸戰隊和特種部隊一起操練。」當然，至少從二○二○年十一月九日起，這種軍事交流就未曾中斷。美國陸軍特種部隊訓練烏克蘭戰士的成功經驗，讓美國國防規劃人員感到振奮，台灣軍隊也已經準備好進行類似的訓練。
毫無疑問，關於拜登總統對台灣的秘密國防援助和建議，習主席應該瞭若指掌。在本週三與拜登的會面中，他可能認為最好還是不要對此大吵大鬧。然而，美國領導階層絕對不應該以為，他們已經矇混過關。只要台灣堅守自由民主陣營，習近平就不會展現合作的意願。就算有，也不是真心的。
◎譚慎格（John J. Tkacik）
（作者譚慎格為美國退休外交官，曾分別在台北和北京任職，現任美國國際評估暨戰略中心「未來亞洲計畫」主任。國際新聞中心陳泓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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