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漫遊藝術史》來自畫中的目光──袖珍畫像及眼睛肖像畫(eye miniatures)

藝術史學者莫西亞.珀恩特於2001年曾指出,這些袖珍繪畫的尺寸以及可攜帶性需要更深刻的研究,正是因為這些特性,袖珍畫像具有了不同於大幅肖像畫的那種私人性及隱密性!

◎劉諺樺

1784年,年輕的威爾斯王子──也就是未來的英國國王喬治四世(George IV, 1762-1830)──愛上了最近才結識、大上他六歲的美麗寡婦瑪麗亞.費茲賀伯特(Maria Fitzherbert, 1756-1837),但礙於身分與英國法律,王子無法迎娶瑪麗亞。在嘗試自戕未果後,為情所困的王子送給了人在歐洲大陸的瑪麗亞一封情書,及一幅畫著自己右眼的袖珍畫像。在瑪麗亞回到英國後,她祕密的嫁給了王子,並請袖珍畫像藝術家李察.寇斯威(Richard Cosway, 1742-1821)畫下了她的一隻眼送給了喬治作為回禮。

【圖一】“Eye” Brooch, early 19th Century, ivory, pearls, rock crystal, and gold, The MET.【圖一】“Eye” Brooch, early 19th Century, ivory, pearls, rock crystal, and gold, The MET.

漫遊藝術史》來自畫中的目光──袖珍畫像及眼睛肖像畫(eye miniatures)【圖二】 Duchess of Devonshire Portrait Diamond, 19th Century, diamond and painted ivory,
The MET.

十八世紀的英國流行著這種可攜帶袖珍畫像(miniature portrait),它們通常以象牙為底,藝術家再以水性顏料作為媒材,在面積極小的範圍內創造出一幅又一幅精緻的畫像。因為這樣小巧的特性,使得這些畫像在十八至十九世紀的英國蔚為流行,人們一般把這些當成配件帶在身上【圖二】,也因此這些袖珍畫像時常以貴金屬作為裱框,並且鑲嵌上不同顏色的寶石,並被當成珠寶佩戴或是放在口袋中。

在現代,這些精巧畫像是美術館及博物館非常常見的收藏品,然而這些畫像一直到2000年之後才開始受到了藝術史學者們的關注,其原因不外乎它們的媒材與尺寸。在過去,藝術史學者只將它們當成是肖像的分支,而且是次要的那種;而珠寶史學者基本上只在乎這些畫像外部的材料以及技法。但在2001年,藝術史學者莫西亞.珀恩特(Marcia Pointon)指出,這些袖珍繪畫的尺寸以及可攜帶性需要更深刻的研究,正是因為這些特性,袖珍畫像具有了不同於大幅肖像畫的那種私人性及隱密性:因為畫像中的人物通常都是袖珍畫擁有者關係親近的人──家人、戀人、在外旅行的重要友人,這些畫像能夠輕易的被它們的主人握在手中把玩、欣賞,有些畫像也會被鑲嵌在可打開的墜鍊或懷錶中【圖三】,就像是個秘密一般,只有擁有者私下的時間會被拿出來觀看。

【圖三】Watch Fob with Eye Miniatures, ca. 1830, metal, gems, and watercolor on ivory, Cincinnati Art Museum.【圖三】Watch Fob with Eye Miniatures, ca. 1830, metal, gems, and watercolor on ivory, Cincinnati Art Museum.

但在另外一方面,這些袖珍畫也像是一般的肖像畫有著展示的功能,意味著這些畫像同樣存在著屬於公眾的那一面,在十八至十九世紀的大型肖像畫中,我們也能看到畫中人配帶著這些袖珍畫像。大型肖像是個有趣的畫種,除了考究畫中人是誰、為什麼要請人畫這幅畫像之外,藝術史學者也會思考為什麼畫中人選擇了這樣的衣飾及配件出現在畫中,而畫有他人的袖珍畫像作為其中一件配件的肖像是個有趣的選擇【圖四】,因為這強烈的暗示了肖像畫中,袖珍畫的擁有者與袖珍畫中人的親密關係,這樣同時具有公眾展示性以及私密性的圖像,也讓藝術史學者們在近年有愈來愈多的著作討論這些作品。

【圖四】 Pompeo Batoni, Sir Sampson Gideon and an Unidentified Companion, 1767, oil on canvas, National Gallery of Victoria, Melbourne.【圖四】 Pompeo Batoni, Sir Sampson Gideon and an Unidentified Companion, 1767, oil on canvas, National Gallery of Victoria, Melbourne.

而在這個曾經被邊緣化的畫種裡,又有一種特殊的主題,也就是只有畫著眼睛的眼睛肖像畫,比起普通的半身像袖珍畫,眼睛肖像畫幾乎是把袖珍畫的私密性放大到了極致,因為幾乎只有畫中人、畫的擁有者跟藝術家知道這隻眼屬於何人。在此同時這樣的畫作,也像是一個觀看遊戲一般,在傳統的視覺文化研究中,學者們通常會形容肖像中的畫中人是被動,且無意識的看出畫外,作為觀眾的我們,則是擁有觀看權力並凌駕於畫中觀看視線的主動觀看者。但是藝術史學家漢內克.格魯騰伯爾(Hanneke Grootenboer)認為,這些眼睛肖像畫反轉了這樣的主從關係,特意聚焦在一隻眼睛而只刻畫了觀看這個主題的眼睛肖像畫,幾乎是有意識的凝視著畫像的主人。另一方面,畫像擁有者與眼睛主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也使得這樣來自於眼睛主人的眼神,只對畫像的擁有者產生作用,因為畫像的主人是少數認得畫像中的眼睛,以及那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以及其中的訊息的人。

【圖五】Attributed to William Charles Ross, Eye Miniature of Princess Victoria of Saxe-Coburg-Gotha, Duchess of Nemours, 1845, watercolor on ivory, Nationalmuseum.【圖五】Attributed to William Charles Ross, Eye Miniature of Princess Victoria of Saxe-Coburg-Gotha, Duchess of Nemours, 1845, watercolor on ivory, Nationalmuseum.

在喬治四世與瑪利亞.費茲賀伯特過世後,眼睛肖像畫曾一度被認為是過時的裝飾品,但在英國的維多利亞時代,作為哀弔首飾(mourning jewelry)的眼睛肖像畫再次成為時髦的象徵。在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Albert, Prince Consort, 1840-61)過世後,維多利亞女王(Queen Victoria, 1837-1901)開始大量的委託藝術家到各個歐洲宮廷,畫下她的表親們的眼睛肖像畫並帶回英國。其中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女王的表親──薩克森-科堡哥達的維多利亞公主(Princess Victoria of Saxe-Coburg and Gotha, 1822-1857)的眼睛畫像【圖五】。在公主過世後,維多利亞女王贈與了維多莉亞公主的丈夫內穆爾公爵(Prince Louis, Duke of Nemours, 1814-96)一幅公主的眼睛肖像畫的複製品,希望這件飾品能夠帶給剛成為鰥夫的公爵一些安慰。

隨著照相術的崛起,袖珍畫像與眼睛畫像在維多利亞時代終究成為了過時的產品,進入美術館與博物館之後,大部分沒有具名的袖珍畫像也丟失了畫中人的身份,眼睛畫像更是失去了與現代世界的連結,那眼光中閃爍的信息也就此遺落在歷史的洪流中,再也無法被觀者所察覺。

參考資料

Grootenboer, Hanneke. Treasuring the Gaze: Intimate Vision in Late Eighteenth-Century Eye Miniatures.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3.

Meier, Allison C.. “18-th-Century Lovers Exchanged Portraits of Their Eyes.” JSTOR Daily. March 23, 2020. Accessed November 22, 2022. https://daily.jstor.org/18th-century-lovers-exchanged-portraits-of-their-eyes/

Olausson, Magnus. “Eye Miniatures – Privacy and Intimacy in Miniature Painting,” Art Bulletin of Nationalmuseum Stockholm 27, no. 2 (2020): 23-26.

Pointon, Marcia. “‘Surrounded with Brilliants’: Miniature Portraits in Eighteenth-Century England,” The Art Bulletin 83, no. 1 (2001): 48-71.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漫遊藝術史 來自畫中的目光──袖珍畫像及眼睛肖像畫(eye minia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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