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深夜狼影》成人之美:逐漸看見同志情慾的各種樣貌

同志情慾常在電影中被賦予象徵意義,創作者也經常說自己拍攝的「不只是同志電影」,那麼,什麼時候同志才可以只是同志,光是存在就已足夠呢?

雍小狼

第十八屆台灣同志遊行主視覺。(圖:臺灣彩虹公民行動協會)

台灣同志遊行今年邁入第十八屆,適逢武漢肺炎疫情影響,將是全球少數能成功舉辦的同志遊行的國家之一。無巧不成書,剛好目前正在院線上映的幾部國片中就有三部觸及了同志情慾,並分別從不同面向折射出我國社會對性別平權議題開展出更進一步的討論空間。從《孽子》(1986)、《囍宴》(1993)、《女朋友。男朋友》(2012)到《誰先愛上他的》(2018),同志題材在台灣電影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近年的影視作品之中,除了越來越多的BL劇之外,同志角色也漸漸在其他不同題材的戲劇作品中現身,如《通靈少女》(2017)、《罪夢者》(2019)、《想見你》(2019)、《俗女養成記》(2019)以及《世間情》(2013-2015)。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銀幕內外成功的商業操作

其實在國片較艱困的年代裡,《十七歲的天空》(2004)或《盛夏光年》(2006)等同志電影就已經是當年的國片票房冠軍,每年各大影展性別議題電影的搶手程度,亦可看出台灣有一群固定支持此類電影的影迷存在。近年來腐文化的崛起,核心影迷一刷再刷的儀式性觀影特徵也創造了一些亮眼的票房表現,如動畫電影《普羅米亞》(2019)。然而《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明顯走出了特定影迷的圈圈,滲透到主流觀眾之中,同時在實體與數位媒體上創造了極高的聲量,本片票房目前已經突破8000萬,不僅登上2020年國片票房冠軍,更突破《斷背山》(2005)紀錄成為台灣影史上最賣座的同志電影。

最近幾年日本出現了「2.5次元偶像」潮流,將熱門暢銷的「二次元」動畫歌舞,透過劇中聲優在舞台上的表演帶到「三次元」的現實世界之中,混合出粉絲黏著度極高的「2.5次元」體驗。主演《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的陳昊森與曾敬驊,從上映前的口碑場一直到上映後的座談已經連續跑了好幾個月的宣傳,打造出持續放送給粉絲福利的「驊森CP」,也像是將大銀幕上的體驗帶進了現實世界之中,或許這也是粉絲們願意一刷再刷的原因吧(我身邊就有朋友已經九刷了)。

由於背景時代相近,又都涉及同志情慾,為了避免變成另一部《女朋友。男朋友》,《刻在》勢必要走其他的路。劇本將焦點集中在角色身上,成為折射整個時代的象徵:很屁、很率真、很叛逆的王柏德(曾敬驊飾),看在張家漢(陳昊森飾)眼裡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芒。那是解嚴後炸開的一道閃光裂縫,是少年即將面對真實世界之前的自由飛行,是在意識到規訓之後試圖掙脫的枷鎖。片中引用了蔡藍欽的音樂、三毛的文學與電影《鳥人》(1984),嘗試用大眾文化抓出時代的脈動。然而,我認為更具時代意義的,卻是片中隱而未說的背景。

1987年的暑假,台灣宣布解嚴,張家漢在泳池邊遇見王柏德,同時也是台灣史上第一位現身的愛滋患者——田啟元身分被曝光的時刻。過了30幾年,愛滋與同志的污名至今都還無法完全洗清,因此學弟瘦瘦(林輝閔飾)在片中的登場更展現了強大的批判力道。瘦瘦是台灣影視作品中難得一見相當複雜的同志角色,他既瘦弱又兇悍,不是丑角也不純粹引人同情,甚至逼著阿漢不得不正視內心真正的慾望,那一席要把自己的毒血灑在霸凌者身上的反抗宣言,不曉得替多少發不出聲音的同志出了一口氣。

看著《刻在》上映至今仍鋪天蓋地的討論聲量,證明社會的本質是可以改變的,而所有受苦逝去的人們也不會被遺忘。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電影劇照。(圖:氧氣電影)

《無聲》:性侵與性啟蒙的複雜議題

《無聲》的題材觸及了特教學校中的性侵現象,之所以說是「現象」而非「事件」,是因為這樣的事情仍不斷持續發生中。根據新聞報導,2019年衛福部首次針對近七年身心障礙福利機構內的心智障礙者性侵害調查,受害者每年約在千人上下,其中約有五成未成年,絕大多數甚至未滿十六歲。受害者男女比例相當、但加害者都是男性。因此,除了震驚社會的台南啟聰學校案、花蓮美崙啟能發展中心案之外,無法出聲的弱勢者依舊在許多看不見的角落遭受性侵。

談論霸凌的台灣影視作品並不少,例如《共犯》(2014)或《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2017),國外作品更是不勝枚舉,例如《聲之形》(2016)。其中許多作品聚焦在個人處境上,試圖用情感渲染來博取觀眾同情,提醒大家正視這樣的事件。而《無聲》則更進一步透過王大軍老師(劉冠廷飾)的角色,進入處理霸凌事件的權力結構之中,看見體制是如何試圖把事情壓下,讓想要解決問題的人噤聲。除了霸凌之外,本片也談及蕩婦羞辱、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障礙者污名等議題,然而我認為最具野心的,則是觸及了性侵害/騷擾與性啟蒙之間矛盾又複雜的關係。

在本片尾段邁入高潮之時,藉由揭露了特定角色的同志情慾,而將整個討論帶入了另一個層次:我應該要討厭對我性侵的人,但我卻在過程中發現自己對這樣的性行為感到愉悅,這樣的愉悅是對還是錯?在長期恐性的台灣社會,光是談論性愉悅就已經會招來責難,若是透過非主流性行為(如同性交媾、BDSM愉虐)獲得的歡愉,更會因為有違社會主流價值而產生羞恥、自責或抗拒等心理機轉。如前文所述,性侵案的加害者幾乎都是男性,因此這樣的現象尤其常在男同志身上發生。國外也有不少相關議題電影,例如《壞教慾》(2004)以及《她的危險遊戲》(2016),都是值得深度討論的作品。

性侵造成的傷害本來就已難以抹滅,若社會對性愉悅的價值觀不夠多元開放,則可能在加害者身上形成另一個無形的終生枷鎖。

《無聲》電影劇照。(圖:CatchPlay)

《親愛的房客》:從故事走進人間

綜觀國內外的同志影視作品,許多都把焦點放在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愛情,或是唯美的戀愛氛圍之中,觸及真實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作品仍是相對少數。在台灣的影視作品中,《俗女養成記》中介紹了極具生活感的同志角色,《誰先愛上他的》展現除了浪漫愛情之外,貧賤夫夫百事哀的現實處境,而《親愛的房客》則更是在照護、生死與親緣等議題上,進行了更深刻的描繪。

家庭價值的變化總是能夠折射出社會的改變,在原子化的今日,「親緣」以及與其綑綁在一起的「照護」關係,已再難用血緣來界定。在《東京物語》(1953)裡我們已經看見原節子飾演的媳婦,是如何超越血緣關係對已逝丈夫的父母表達關愛(以及更複雜的道德責任),而《親愛的房客》則將這樣的情節放在同性伴侶身上,其中彰顯的只有更複雜、更難堪的社會偏見與歧視。也讓此刻已經同婚合法化的台灣再次省思:或許愛不需要法律保障,但是生活中每一個牽涉到現實的環節,都需要被保障。

《親愛的房客》電影劇照。(圖:牽猴子整合行銷)

第十八屆同志遊行即將在10月31日舉行,十八歲是成人的年紀,也希望這個社會能夠「成」就每一個「人」各種不同的美。最後我想說的是,同志情慾常在電影中被賦予象徵意義,創作者也經常說自己拍攝的「不只是同志電影」,那麼,什麼時候同志才可以只是同志,光是存在就已足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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