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維爾

由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率領的貿易談判代表團，在結束與「對口」美國貿易談判代表賴海澤團隊針鋒相對的廝殺之後，在白宮橢圓辦公室與美國總統川普會面。這個場景當然是事前精心佈置過的，川普帶領副總統彭斯、國務卿龐皮歐，主談判手賴海澤、商務部部長羅斯、財政部長努勤、對中「鷹派」的國家安全顧問和白宮經濟委員會官員納瓦洛等幕僚一字排開，加上媒體記者，眾人擁擠地圍在川普辦公桌前，形塑一幕「劉鶴向川普報告與說明」的景象。

川普帶領副總統彭斯、國務卿龐皮歐，主談判手賴海澤、商務部部長羅斯、財政部長努勤、對中「鷹派」的國家安全顧問和白宮經濟委員會官員納瓦洛等幕僚一字排開，形塑一幕「劉鶴向川普報告與說明」的景象。（REUTERS）

儘管形勢比人弱，劉鶴也有備而來，他深諳川普「愛面子」的性格，當場脫稿演出，說出「中國準備向美國購買500萬噸大豆」的承諾，讓川普龍心大悅，可以在鏡頭前炫耀政績，因為這句話直接命中川普「鐵票區」農業州選區。中方代表團還向川普念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信函，表示兩國應該各退一步，以早日達成符合雙方最佳利益的協議。川普聽完習近平的信函後，稱「這是很好的一封信」。劉鶴並代表習近平向川普發出邀請，希望二月能夠在亞洲進行「川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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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川普上任以來，北京早就對他的決策模式進行深度剖析。劉鶴等人的劇本早就寫好，先公開端上採購大禮，再用習近平的親筆信套交情，最後建議在3月2日的貿易戰休兵最後期限前，上演川、習兩人「王見王」的大戲。這中間還有一個戰略思考，就是北京建議2月的「川習四會」是在川普與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川金二會」之後進行，目的就是要讓川普在2月份搶占「外交秀」的鎂光燈。

川普習性之一就是喜歡「自我宣稱勝利」（claim victory），白話文就是「自我感覺良好」。例如去年6月在新加坡與金正恩首次會晤之後，他就對外宣稱北朝鮮已不再是核武威脅，他做到前任美國總統做不到的事。事實卻是，自從新加坡「川金會」後，平壤的「去核武化」進程慢如牛步，根本原地不動，多數美國的北朝鮮問題專家也都質疑平壤根本未承諾進行「完全地、可驗證地、不可逆轉地去核化」。但川普要的就只是金正恩在他2020連任選舉前，不要再進行核武與飛彈試射而已，迄今算是達到這個目標，畢竟金正恩已經「熄火」14個月。但2月的「川金二會」，金正恩已經在新年談話裡「放話」要美國取消對北朝鮮的經濟制裁。川普會否有所讓步，以維持他所宣稱的「勝利」，值得關注。

川普習性之一就是喜歡「自我宣稱勝利」，白話文就是「自我感覺良好」。（AP）

北京算準這點，再拋出「川習四會」構想，而且是緊接在「川金二會」之後，就是希望鬆動川普對北京強硬姿勢，又或者藉由川普急於立下重大外交政績的心態，用增加對美採購，來化解賴海澤等強硬派對川普的影響。甚且，不久之前金正恩才密訪中國，他與習近平是否密謀對川普進行軟硬兼施的行動，白宮也刻正進行評估之中。先前也傳出，北京評估美國經濟表現在明年將出現衰退，又逢川普連任選舉展開，因此時間站在中國這一邊。北京的盤算就是先讓川普嚐些甜頭，足夠對國內說服，進而爭取貿易戰休兵再延期，隨著川普選情危急，北京的談判籌碼就增加。

但川普也並非省油的燈，而且以他對劉鶴擺出的大陣仗來看，以賴海澤為首的美方談判團隊即使是扮演「黑臉」角色，但川普授權賴海澤對北京在強迫外資技術移轉、竊取智慧財產權、補貼國營事業等結構性改革，必須做出具體承諾，這絕非僅是談判技術而已，而是現階段華府跨黨派共識。如果最後川普只接受北京增加採購美國產品的讓步方案，他也很難對國內交待。

因此，川普雖然沒有給劉鶴「洗臉」難堪，但白宮後來發布的聲明仍強硬指出，兩國在貿易談判中展現有解決重大問題的意願，但美國仍然關切中國的結構改革議題，以及減少逆差達成有意義的承諾，雙方雖然取得進展，但仍有很多工作要做。川普重申，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達成的90天進程就是代表「硬期限」，除非在3月1日之前美中達成滿意結果，否則美國將對中國2000億美元輸美產品的關稅由10%提高至25%。川普接著也在「推特」表示，他對和習近平舉行會談持開放態度，但他也強調，在兩人對一些長期更棘手的癥結取得共識之後，最終協議才會拍板」。

儘管形勢比人弱，劉鶴也有備而來，他深諳川普「愛面子」的性格，當場脫稿演出，說出「中國準備向美國購買500萬噸大豆」的承諾，讓川普龍心大悅。（Bloomberg）

北京若是過於從選舉與國內政治來衡量與川普的角力，可能誤判整體情勢。首先，美中歧異與美朝關係的本質並不相同。美朝的主要歧見在於平壤會否承諾並進行「去核化」，但明眼人皆知，即使金正恩承諾「去核化」，實際要完成曠日廢時，而且隨時有跳票和反悔的可能。川普要的只是在他連任之前，金正恩能夠自制，不再製造麻煩即可，金正恩也看準這點，頻頻要求川普要協助解除國際對北朝鮮的經濟制裁。據傳白宮已經私下進行外交動作，要求主要國家先行放寬對平壤的制裁。

但美中關係屬於結構性問題，而且在華府政、學界已形成共識。過去行之有年的美國「與中國交往政策」，已遭川普政府揚棄，即使民主黨也認為有必要調整，用更有效的戰略來迫使中國在貿易結構面進行具體的改革。如果川普用處理金正恩的思維來因應習近平，勢必遭到國內強烈的抨擊。更何況美中關係歧異不僅於貿易層面，還有未來科技領導戰，以及諸如南海等軍事安全糾紛。

總言之，美中貿易戰的交手有虛有實，本即談判的日常。不同角色的扮演以及放話來形塑有利自我聲勢，都是慣用手段。果真2月底川普和習近平進行第四次雙邊會晤，即使表面上禮尚往來，但若是北京仍未能做出讓華府滿意的回應，美國恐仍將持續對中國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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