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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狼影》沈默:篠田正浩的最高傑作,迥異於原著的異色翻拍

馬丁史柯西斯在1988年旅行日本時讀到《沈默》,文字帶給他的震撼讓他心心念念了28年,就是要把這個故事搬上大銀幕。然而其實在這之前,日本已經有了另一個享譽國際、入圍坎城影展正式競賽的電影改編版本:1971年篠田正浩的《沈默》。兩部作品有著甚麼樣的同與不同呢?

雍小狼

篠田正浩版《沈默》劇照(圖:高雄市電影館)

隨著好萊塢名導馬丁史柯西斯來台為全片取景拍攝,《沈默》這部經典文學作品再次獲得台灣民眾的關注。曾多次入圍諾貝爾文學獎的遠藤周作,在死前指名要將《沈默》與《深河》兩部作品帶進棺材,可見他對這兩部作品的滿意程度。

《沈默》描寫江戶時期的禁教令下,日本天主教徒身心所遭受的嚴酷迫害,以及葡萄牙籍神父羅特里哥來到日本後經歷的信仰考驗與內心掙扎。遠藤周作自小受洗皈依天主教,並曾於年輕時代留學法國,一方面在異地感受到格格不入的文化衝突,另一方面在內心則是「日本人」與「天主教徒」二種身分認同的拉扯,或許正因為如此,遠藤周作才更能同理來到日本這個異地的外國傳教士心情,以及在禁教令下日本天主教信徒必須隱瞞自身信仰的痛苦吧。

篠田正浩版《沈默》劇照(圖:高雄市電影館)

馬丁史柯西斯在1988年旅行日本時讀到《沈默》,文字帶給他的震撼讓他心心念念了28年,就是要把這個故事搬上大銀幕。然而其實在這之前,日本已經有了另一個享譽國際、入圍坎城影展正式競賽的電影改編版本:1971年篠田正浩的《沈默》。

二位都是大師級導演,表現手法各有千秋,同一本《沈默》在二人的詮釋下,雖然主線劇情大致雷同,但在視覺語言、音樂,以及人物描寫上,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的風貌。

篠田正浩導演(圖:高雄市電影館)

就視覺語言來看,馬丁史柯西斯的《沈默》一開場就揭露了地獄谷中熱湯酷刑的可怕景象,以信教人士的受難、折磨、掙扎為全片定調;篠田正浩版則先講述日本禁教的背景,幫觀眾們補習一堂歷史課,然後便是長達十幾分鐘的漆黑夜戲,傳達出信徒偷偷躲藏、不見天日的心境,也帶出年輕傳教士羅特里哥的迷惘。史柯西斯版與篠田版的攝影都美不勝收,史柯西斯拍攝的自然是情節與故事發生的背景,帶有一股原始、質樸的特質;而篠田版的自然則十分風格化,是烘托人物心境與情緒的舞台。

就音樂而言,史柯西斯版《沈默》找來Kim Allen Kluge和Kathryn Kluge夫妻檔,大量採集自然聲響譜寫出頗為低調的配樂,他們自言這些聲響象徵上帝透過大自然對天主教教士洛特里哥說話的聲音,在電影裡若有似無地滲透在各個場景之中。篠田版則找來日本電影配樂界大將武滿徹,與成瀬巳喜男、市川崑、大島渚、黑澤明都合作過的他,幾乎可說是叱吒60至80年代的日本電影配樂界。不同於Kluge夫妻的隱晦,武滿徹為篠田版《沈默》做的配樂則是鬼氣逼人,存在感強烈。他將東方神道元素與西方現代音樂碰撞,每個聲響都像在敲擊觀眾的腦門,直指人人心中都有的脆弱與矛盾。

主線劇情之外人物描寫的差異,或許才是史柯西斯版與篠田版《沈默》最大的不同。

史柯西斯版的《沈默》劇本找來《純真年代》(The Age of Innocence,1993)、《紐約黑幫》(Gangs of New York,2002)的編劇老搭檔傑伊庫克斯(Jay Cocks)合作操刀撰寫,直到羅特里哥棄教為止,不論情節、台詞或場景描繪幾乎都可以說是忠於原著。篠田正浩版找來原著作者遠藤周作一同擔綱編劇,卻寫出了原著中只有一筆帶過的人物:岡田三右衛門夫妻。

篠田正浩版《沈默》劇照(圖:高雄市電影館)

羅特里哥在歷經種種折磨後,繼承一位死者岡田三右衛門的名字與妻子,歸化為日本人徹底轉換身分活下去。史柯西斯版忠於原著,對這位岡田先生只有一句話的描述,其妻子的戲份也十分有限。篠田版則找來自己的老婆,一代女優岩下志麻飾演岡田之妻,深度刻畫岡田夫婦被凌虐直至棄教的過程,當岩下志麻腳踩聖像時,臉上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演技極為驚人!

原著與史柯西斯版在羅特里哥棄教之後,表面上描寫他的順從,卻隱隱暗示他其實一直沒有背棄天主。從片頭的地獄谷熱湯酷刑到片尾羅特里哥死後暗自帶著信仰被火化,史柯西斯版的《沈默》是一部徹頭徹尾的受難記,帶有一股希望人在經歷種種折磨與考驗後依舊能堅守信念的純真。篠田版的結尾則是電影獨創,透過羅特里哥與岡田三右衛門妻子的互動,活生生上演一幕人間地獄圖,讓羅特里哥除了堅守信仰的神聖之外,還增添了人性的慾望與醜惡。

篠田正浩的獨創結尾不僅將電影的深度和複雜性瞬間拉高好幾個層次,也將主題從探問「神是否沈默?」猛力拉回到「人要如何面對看似沈默的神」。這段影像的震撼力道之強,甚至連原著作者遠藤周作都曾希望導演把這段剪掉,但經過思索之後,終究承認這是「篠田電影的最高傑作」。

高雄市電影館即將於7月1日至14日舉辦「絕愛日本—篠田正浩的大和浮世繪」影展,映演包含《沈默》在內的經典作品,每部都只有稀少的二個場次,讓台灣影迷們也能在大銀幕上看見篠田電影的神髓。

「絕愛日本—篠田正浩的大和浮世繪」影展海報(圖:高雄市電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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