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紀念日,向阮美姝女士致敬

◎郭淑德

2014年2月25日,在一個久雨初晴的午後,我踏入位臺北市長春路阮美姝女士於自宅主辦的「1947年消失的新聞界菁英」展覽會場。多年來,阮女士用己力,運用獨特的方式紀念其父親阮朝日先生,前〈臺灣新生報〉總經理,於228事件中被捕,音訊全無。20餘年後,阮女士才於偶然機會得知,父親早已於被補當年被以叛亂罪名槍決。不堪的是,槍決他的是他朝思暮想熱切歡迎的「祖國」。從此,尋找父親被害真相,致力228事件平反,成了她一生努力的方向。

會場大廳中有一架鋼琴,旁有李前總統送的鮮花。除了本次展覽的主題消失的新聞界菁英介紹外,四周牆上、架子上、櫃子裡全張貼或陳列滿滿的資料、照片。我心裡嘆道,是怎樣的用心呀。「這是我爸爸!」正在看阮朝日先生的看板,不知何時,阮女士已推著輪椅來到身邉。「我知道!」我說。爸爸,多麼甜蜜的呼喚呀!環顧滿室豐富的展示資料,想像一個女兒對爸爸如此豐盈的愛,這聲爸爸呼喚,讓我泫然。阮女士親切的導覽,介紹資料,如數家珍。由於要到臺大醫院為爸爸取藥,帶著2本「美的極致」,《阮美姝一生》與《228平反實錄一書》,我匆匆告辭。我怎麼也沒想到,幾天後的228當天,我自己也失去了爸爸!

228這個日子對我爸爸來說別具意義,爸爸於二次戰後由日本東京搭「冰川丸」回到殘破的家鄉。基於生計,入臺灣警訓所受訓。3年的警察生涯,派駐地區為枋山、新埤、萬巒、枋寮、春日一帶。228事件發生時,他在枋山派出所,當地青年學生欲搶奪派出所的槍枝彈藥,爸爸用他的勇氣及智慧,化解事件,避免傷亡,並信守承諾,保護學子;更於隨後全島展出的「清鄉」、「綏靖」行動中,就其職務冒險謹慎以對,直接及間接救了很多家庭。為爸爸守喪期間,翻閱這本阮女士的口述歷史,對照爸爸當年的描述,臺灣人當年的悲慘遭遇彷如眼前。

阮女士用己力,獨樹一幟的方式紀念父親,她辦音樂會、展覽會、紀念會、追思禮拜、開設紀念館、出書,搭配她研究的乾燥花、音樂創作呈現;透過廣播、刊物、演講讓更多人瞭解真相;用關懷與愛密訪受難者家屬,得到第一手真實的史料,彌補政府刻意忽略的歷史一頁;以堅毅的態度揭發政府的謬誤〈如2006年文化局之於林江邁〉,從事全民教育、致力平反工作。如書中所說,追求真相過程中,她找到了別人的父親、別人的丈夫、別人的兄弟。

阮女士氣質高雅,談吐間讓我思念5年前以86之齡過世,也是受日本教育的慈母,忍不住忘情擁抱她。因為愛,這位外表溫柔內心堅毅的奇女子,將對父親的愛轉化為力量,用堅持與努力面對蠻橫官僚的政府;用關懷與包容面對228受難家屬,一生為自己,也為臺灣留下高貴鮮明的印記,填補了政府刻意留下的歷史空白。由愛激化出力量有多大?從阮女士的身上可以找到答案。

(退休金融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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