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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開始有一個詞叫「血汗工廠」,定義是「工作環境惡劣、工人的工時長、薪資低、缺乏相關的權益保障」。血汗工廠的運作邏輯是,「哪裡有便宜的人力、低廉的稅金及天然資源就往哪去」,所以資本家剝削完某個地區或國家的人力、環境等資源後,就會關廠移往下一個人力更廉價、資源更多的地方去,用以累積自己財富。
十九世紀止今已經過了兩百年,血汗工廠從來沒有消失過,而台灣也一直是血汗工廠的中繼地。當然,台灣的資本家也不乏血汗雇主。近日訴訟十七年,要求美商賠償因工作接觸化學物質導致罹癌,終於一審勝訴的RCA自救會;抗爭綿延十八年前的聯福、東菱等關廠工人自救會,或是今年三月才跨海來台的韓國Hydis工人,抗議只要專利權,拋棄工人的台灣資本家,都是血汗工廠的受害人。他們的雇主有美商、台商,資本家傷害了台灣的土地環境,剝削完工人的身體,拍拍屁股的關廠走人。
平行宇宙裡一直有件事在發生。自1992年起,來自東南亞的外籍看護工為台灣社會承擔家庭照護工作,至今已近23個年頭,人數也突破22萬人,23年來,家務工不受任何勞動法令保障。根據研考會2013年的研究統計,家務移工每日工時為17.72小時,半數家務移工來台三年沒有休假,薪資更是18年來從未調整,一直停在1997年的基本工資水準15840。工時長、薪資低,缺乏相關權益保障,活生生是血汗工廠裡的工人處境。
台灣就是一個大型的血汗工廠,台灣政府就是惡質的血汗雇主。去年開始,輸出最多家務移工來台的印尼政府,多次公開宣示,「因台灣勞動條件太差、法令保障不足、薪資太低,預計2017年起,全面禁止印尼工人來台工作」,政策一出引發依賴外籍看護工的台灣雇主擔憂。今年的台印雙邊談判,印尼正式提出提高看護供薪資及雇主負擔仲介費的條件,不然不再輸出廉價奴工到台灣。而台灣政府對此的反應是,積極開發其他移工引進國,首先考慮的是因逃跑率太高已遭凍結10年的越南工人,同時不排除開發新的引進國:斯里蘭卡、緬甸。就像血汗工廠一樣,不斷搜尋便宜人力,剝削完一個國家,發現沒有利用價值或不願配合後,立刻轉往人力資源更落後、更便宜的國家去。
看護工缺工的焦慮自去年延燒至今,因為印尼工人普遍中文好,也能忍耐全年無休的要求,許多聘僱家務工的雇主,開始四處搶印尼工人,仲介抱怨印尼政府以行政手段拖延印尼工人來台的時程。四月底勞動部長陳雄文至越南參與台越勞工部長會議,會後公開表示,最快在今年07月重新開放越南工人。官方的說法是,「越南官方已提出有效管控逃跑工人的政策(處以五千美金高額罰款),雙方對於重新開放越勞達成共識,且樂觀其成」。這個政策的效果是,台越政府聯手,不思改進勞動條件,而是用更高壓的管控及處罰制度,控制來台的越南工人,用以取代要求提高勞動條件的印尼工人。講白的就是告訴印尼政府,你們不來,多的是工人搶著來。
台灣因為社福資源不足,選擇開放外籍看護工作為替代方案。23年來,整體社福資源還是不足,台灣政府利用移工的弱勢處境及低廉人力讓社福網絡不致崩壞,而不思建構一個長治久安的社福體系。台灣社會享受著移工便宜勞動力,忽略多達十萬的移工來台三年無休,工時長薪資低,在封閉家戶工作常見虐待、性侵等惡劣處境。
來台工作的移工與當年RCA工人或關廠工人沒有不同,都是在最年輕、勞動力最旺盛的時候,離鄉背井付出青春血汗,創造了台灣的經濟奇蹟,或填補了社福破網。數十年來,我們不見政府思考保障勞工處境,只見政府帶頭開設血汗工廠,提供更多的廉價奴工留住如蝗蟲、鱷魚般的資本家,不分本外勞,整體勞動條件持續惡化。
台灣就是這樣的血汗之島,我們都站在勞工的血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