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柏榮
在成衣加工廠長大的我,記憶裡有許多比媽媽年紀稍長的阿姨、婆婆,來回轉動著縫紉機、考克機的線軸,車縫著一塊又一塊的布料,編織成一件又一件的新衣。那是「家庭就是工廠」的年代,台灣把家戶的客廳當成生產細胞,加工出口,賺取大量外匯的時代。對我來說,有一個鮮明的印象,就是經常可以發現一些阿姨只有九根、八根指頭,那是因為被破舊機台絞斷,手指壞死,便截了肢使然。加工廠的人,都喚這些手指殘缺的阿姨為「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的身影,就是台灣勞動者的原型;她們用汗水、鮮血,換取了台灣的「經濟奇蹟」。然而,當島嶼上的人們享受著經濟成長的果實時,我們卻對勞動者的付出,選擇遺忘與漠視。企業外移、「關廠」之後,勞動者被資本家視同老舊機具所遺棄、驅離。現在,還被政府削去了最後的尊嚴—那些在勞委會前方靜坐、絕食的「關廠工人」,是台灣的勞動者之中,最淒涼、落寞的身影。反映的是,台灣在全球化的浪潮之下,政府對資本家的放任,對勞動者的漠視。
想起英格蘭思想家 Thomas More(湯瑪士.摩爾)說的一段話:「群眾貧困的主要原因,就是無數空閒的竊盜者,專靠別人的勞動和血汗而生活著。」所謂的竊盜者,指的便是忽略勞動者基本權利的資本家。然而,也正如賴和所說,最可怕的,並不是明白可見的「竊盜者」,而是假以維護公義,掩蓋竊盜的官吏。如今台灣,舉目可見的是政府與資本家共同扼殺了勞動者的積蓄與權利,最令人感到冷冽的,莫過於就連那微小的「尊嚴」都被當成塵土,一併抹去了!
(作者為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東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雙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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