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雄才大略與孤芳自賞

這個週末,宜蘭三星鄉因前鄉長病逝缺位將辦理補選,國民黨籍的候選人這時公開表示:他不希望馬總統來幫他站台,免得所有的困擾都會帶到地方來。一個才剛連任的國家元首竟成了「票房毒藥」,還由同黨從政幹部自己證實,這是真大的糗事。基層如此,中央如何?國民黨中央委員連勝文最近一擊中的地說:經濟如果搞不好,選上也只是丐幫幫主。這「禍起蕭牆」引起馬英九的制式反應,已經發動文宣系統點名反擊企圖洗清。

對於許多權力追逐者來說,當權力遭受挑戰,特別是這挑戰來自心臟內部時,經常會本能地啟動自我防衛機制,並且更加不敢聽真話,只能聽好話來壯膽,於是愈發褊狹地向小圈圈與基本教義派靠攏取暖,往往成為政治光環失勢者的一種鞏固權力感的模式。但是古今歷史告訴我們,愈這樣把觸角縮進蝸牛殼內,愈會失去因應外在天險的能力,後果便是悲劇告終。

其實,不管是三星鄉長候選人的直言,或是連勝文的諍語,馬英九自己提名的監察院長王建煊早就放過砲,稱其歷史地位已定;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也已提醒:其用人同質性太高,導致支持黨的力量離心離德。這些不好聽的話,如果不被視為是四面楚歌,因而驚慌失措,而能被當成是一面面的鏡子,則可以正衣冠、知興替、明得失,馬英九絕對不會走到今天這個被眾人當成「負數」的局面。

馬英九一人是正是負,只牽涉到後人看到這頁史冊時是點頭或搖頭而已,因此無關宏旨;但是台灣必須是加法,不能被搞成減法,這是攸關一代人集體成敗的大事,故而非常嚴肅。此刻,馬英九必須放棄集權、學習放權,知人善任,把國家當作一個機器令其重新發揮系統性的力量,不能再把總開關握在自己一個人與少數親信的手上,因個人的侷限扼殺了組織的本有動能與生產力,唯有這樣,才有可能救國並進而自救。

中國三國時代的蜀漢後主劉禪,不少人譏笑其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有更多的歷史翻案認為他稱得上是封建王朝的明君,原因就在於他有自知之明,懂得充分授權,用人不疑,重用諸葛、蔣琬、費禕、董允等眾將相,使該等得以獨當一面、衝鋒陷陣,而無功高震主、便佞掣肘的後顧之慮。拿其父劉備與劉禪做比較,若以個人才能為指標,鮮有人會認為二者可以相提並論,但是看看蜀漢的歷史,劉備只有三年,劉禪卻可保治世四十年,肯用人,還要用對人,是非常關鍵的經世濟民之道。

在美國的四十四任總統中,好萊塢出身的雷根最為世人津津樂道,他讓八○年代成為「雷根時代」,在美蘇兩大陣營對抗中,「雷根主義」獨樹一幟。究其人格特質,一九八○年他取得共和黨總統提名人資格時,挑選政策相左的競爭對手喬治布希為副手搭檔,建構了強有力的互補;而雷根喜歡以他率全體內閣閣員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合照作為號召,強調的正是團隊與群體,事實上也因此成就了個人的雄才大略,而非僅是單薄的孤芳自賞。

回顧台灣六十年來的十三任總統,用人光譜的寬廣程度,與其留下的政績往往成正比,而專制獨裁與民主獨裁的下場其實相差無幾,剷除異己,偏聽率斷,不論以何種形式進行,都會嚴重暴露天下之大絕無法由一人、一幫所獨治。總統的任期雖有四年,但不表示選民此後就要無條件接受,國家元首的存在若不能由負轉正,甚至連歸零也做不到,那只有等著被迫交出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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