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星期專論》政治改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敏勇

從時間的窗口探看回去:二○○五年歲初大約現在這個時際,我匆匆一趟美西之行,在聖地牙哥、洛杉磯、舊金山,分別以﹤詩人的憂鬱﹥、﹤我們的島﹥與﹤未完成的革命﹥和台美人進行台灣對話。事後的感想,在「星期專論」以「權力之鏡,責任之影」,和國內的朋友對話。一年前的這個時際,台灣的府院黨是陳總統、謝院長、蘇主席三位美麗島事件辯護律師擔當大任的形勢。辯護律師們為事件受難人辯護,也接收了運動成果。曾幾何時,任事積極的扁、思維見長的謝、衝勁十足的蘇,三角已經缺一。為台灣地方三合一選舉失敗負責的蘇貞昌,已辭卸民進黨主席;而謝的院長位置是否穩固,亦未可知;扁的總統光芒更蒙上灰塵。

民進黨正在補選主席以接續蘇貞昌的遺缺。扁也在盤算未竟的二年多任期如何建構歷史地位;為因應立院朝小野大的空轉,如何組成新閣,關鍵在他的權力之手。

這時候,民進黨人的自我反思顯現在黨主席的選舉,也顯現在其他形式。是否真正為民主進步的改革之路開拓新視野,還須檢驗。不過,回想林義雄在民進黨主席任內實現了改變中國國民黨統治的政治目標,並毅然以走「不一樣的路」交棒給時任高雄市長謝長廷的從政風格,再看他在現在這關鍵的時際,挺身而出諍言民進黨應走之路的大義凜然,仍能感受到異於世俗權力論的格局。

記得嗎?相對於林義雄「不一樣的路」,在林、謝交接民進黨主席時,陳水扁總統同樣選了一首美國詩人羅伯.佛洛斯特(R. Frost,1874-1963)的名詩﹤雪夜林畔小駐﹥,以詩人對馬匹想要休憩的勸說,留下「我還有承諾要信守/在睡前還有好幾哩路/在睡前還有好幾哩路」這樣的膾炙人口詩句,做了動人的回應。比起後來,民進黨人包括阿扁總統和各個派系角頭常有夸夸之言,那樣的情境多麼令人回味!

二○○○年「五二○」,阿扁總統就職時,我和作曲家蕭泰然合作的﹤玉山頌﹥,在典禮中被演奏演唱;我也應邀朗讀了一首詩:﹤心聲﹥。在「我只歌頌土地/如果我只能愛一個對象/那無疑就是妳/我們的島嶼」以及「我只讚美自然/如果我必須為愛獻身/一定是為繁茂的草木/鳥的鳴聲」的開頭行句之前,我還特別引述羅伯.佛洛斯特當年在美國總統甘迺迪就職典禮時朗讀﹤全心的奉獻﹥這首詩之前提到的「權力使人腐化,詩使人淨化」的名言,希望能為改變中國國民黨統治的新政治提供借鏡與啟示。但這樣的動人話語在政治權力的情境裡,似乎只是寂寞的聲音!

從二○○○年到二○○四年,儘管阿扁總統和民進黨都勝選,但並無法真正改變中國國民黨執政的格局,無法真正改變中華民國體制的殘餘;他者,虛構、保守的權力論反而成為民進黨政治人物追逐的課題。看吧!個人、派系、黨和國家,民進黨許多政治人物著重的是什麼?相對於從前中國國民黨一黨宰制長時期的「威權侍從」和「共犯結構」,許多台灣人政客投效、附和在外來統治殖民體制,民進黨執政的政治格局也陷於中華民國體制的泥淖,成為五十步和一百步之差別,吞噬了許許多多在政治改革運動歷程召喚人民的信念和理想。人民看到的是什麼?是取代,是承襲了;而不是開創,不是突破!被詬病的新侍從,逐漸形成民進黨自美麗島事件受刑人、受難者家屬、辯護律師群以後的權力世代,爭逐保守化的民進黨權力版圖,以各種自我保護的論述鞏固已佔據的權力格局。

辯護律師群在一九九○年代到二○○○年代,分據在政治改革之路的權力位置,讓台灣人民充滿願景的想像。但權力的位置也排擠了運動的一些開創世代,並逐漸落入中國國民黨黨國體制化的中華民國格局。概括承受的泥淖讓民進黨政治改革的光榮感失落,甚至被附和舊威權統治的批評力量打成「國民黨化」,掉換了被改革者和改革者的位置。為了權力的爭逐,一些民進黨人成為中國國民黨用來打擊民進黨的黨幹部—這些人甚至可能成為「新民進黨運動」份子。台灣政黨政治之權力形影之偽善、台灣的政黨之缺乏真實,各為選票的不統不獨現狀論之欺瞞,以致人民自公共權利與責任退卻,自力救濟於物質主義之途。曖昧的政治在僵局裡相互消耗,政治之為結構或解構不知所以。台灣的未完成革命成為阿扁總統民進黨二○○○年以來的政治寫照。新世紀並沒有新的國家進程,中國的迷障和國民黨的桎梏都沒有掙脫出來。

在一個新的年度開始的時際;在台灣的政治改革運動充滿困頓,停滯的時際;在改變中國國民黨在台灣長期統治形式已近六年的時際,省思台灣做為一個正常國家而尚不可得,支持政治改革運動的人們心裡的苦悶與焦慮,可想而知!我只是一個詩人,一個對真實有特別寄望的詩人,而不是政治人物。這讓我想起曾經在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LO)擔任過執行委員會成員的詩人達衛許(M. Darwish,1942-)在以巴簽署和平協定後,辭去巴解職務的情景。達衛許批評政治是偽善的,但他仍然不斷為巴勒斯坦發言,為巴勒斯坦尋求國際支援的聲音,更在巴勒斯坦受到以色列威脅時,號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奈及利亞詩人索因卡(W .Soyinka,1934-)和許多世界知名作家前往馳援。因為巴勒斯坦的獨立建國並不是巴解的事,而是巴勒斯坦人的事。在苦悶與焦慮中,我關心台灣的國家重建和社會改造,追尋建構一個新國家的光榮感。雖然我並非民進黨人,也不是政治人物,但我是一個台灣人。我也會想和世界其他國家有良心和正義感的詩人一樣,發出真實的聲音。

「朋友啊/尼羅河不會流入窩瓦河/剛果河和約旦河也不會流入幼發拉底河/每條河流有它的源頭,它的流向,它的生命/朋友啊,我們的土地並非不毛之地/每個國家創立有時機/每個黎明對一個反抗者而言是一個註記」,達衛許的﹤祈願﹥透露出一個巴勒斯坦詩人的心聲,這樣的心聲也應當是台灣的心聲。

(作者李敏勇,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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