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聽,亡國詩

◎ 劉進興

雙十前夕,國家音樂廳演出「第三首亡國詩—李子聲歌樂作品展」。

作曲家李子聲家學淵源,父親李健就是〈九條好漢在一班〉的作曲者。李子聲將詩詞入樂,包括〈兩首亡國詩〉及新作〈第三首亡國詩〉。

第一首亡國詩是杜牧的〈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寫晚唐上位者昏庸荒淫,感傷國之將亡。第二首亡國詩是李煜的〈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垂淚對宮娥」,寫亡國之君狼狽出降時的悔恨與悲哀。

〈第三首亡國詩〉包括史學家陳寅恪的〈臨老〉、〈又附樓船〉、〈青鳥〉三首。

「臨老三回值亂離…眾生顛倒誠何說」,寫他經歷蘆溝橋事變,到香港恰逢太平洋戰爭爆發,又在北京淪陷前夕,與胡適等搭機南逃的心情。

「又附樓船到海涯…避地難希五月花」,寫次年由上海乘船到廣州,顛沛流離之情。

「青鳥傳書海外來,玉箋千版費編裁。可憐漢主求仙意,只博胡僧話劫灰。無醬台城應有愧,未秋團扇已先哀。興亡自古尋常事,如此興亡得幾回」,寫於一九四九年八月。那年四月共軍渡江,南京城破,八月初美國指責蔣家腐敗,軍隊喪失鬥志,政府被人民唾棄。詩中的「胡僧」指美國。「無醬」即「無將」,暗喻國民黨將領一路投降。詩中充滿亡國之際人民的憤怒與絕望。

年紀輕輕的李子聲為何會創作「亡國詩」組曲呢?一九九一年的〈兩首亡國詩〉也許反映了上一代深沈的亡國意識,但〈第三首亡國詩〉寫在二○○九年,恐怕已非緬懷,而是預告了。

李子聲說他父親想的是「何時要光復大陸?」這一代則必須「思索有生之年能否不要看到中華民國滅亡」。讀到這句話,讓我想哭。

〈兩首亡國詩〉中,淒厲的女高音破空而來,商-女-不-知-亡-國-恨,鬼魄妖魅般的呼喊,在器樂旋律中跳出來。樂器不再是歌的伴奏,歌成為樂器的一部份,在〈第三首亡國詩〉中,陳寅恪的詩甚至只有片段:

臨老三回值亂離--眾生顛倒--殘命--如此匆匆--又附樓船到海涯--又附樓船--避地難希--避地難希五月花--青鳥傳書--可憐漢主--無醬台城--興亡--尋常—興亡—尋常--興亡--尋常--興亡--興亡--尋常--得幾回。

歌聲,猶如大海中的呼喊,風中的斷弦。憤怒與怨恨在沈沒的海面繞耳不絕,乃至千百年。李子聲精準地傳遞了亡國前夕人民的焦慮。

希望,不要再有〈第四首亡國詩〉!

(作者為台灣科技大學教授,全文請見http://blog.roodo.com/cj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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