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漫談台灣古典詩

■楊青矗

(續昨日)

三、四百年來,台灣人民(包括前後移來的漢人及原住民,原住民的平埔族早已全部漢化成為漢人,平埔漢化的後裔多於漢人。)一代接一代將原始森林的榛莽海島,開墾做為子孫萬代立基奠業的良田家園,加上不斷循環換外來政權的統治,一直都處於戰亂、暴政、反抗等不安的狀態下過日。

正如呂副總統秀蓮在「台詩三百首」的序文中所說的:「就是生活在台灣這塊土地的廣大民眾,在特殊的歷史體驗下,苦難、奮鬥、愛恨交加、情感起伏形成了台灣文學的面貌。」序文中她認為「台詩三百首」的特色是:「此書優於『唐詩三百首』之處,乃其與台灣歷史、土地、先民開墾與反抗暴政的血淚、及台灣人民生活的情感緊密融合為一體。四百年來的台灣心,土地情,本書選收各種題材且具有藝術成就的古典詩呈現出來。」這種可讓台灣人親炙台灣先民與土地的台灣心土地情,是「唐詩三百首」及中國歷代詩作讀不到的,特具台灣特色,有詩人生活在台灣歷史下感受人生哲理的境界,有生在台灣這塊土地的人生百相。閱讀台灣古典詩,可從詩的意境中看到台灣史的圖像。下面略舉「台詩三百首」詩篇的特色:

清朝一九○年長期海禁,禁止移民來台,中間有一兩次開放,但時間短暫,漢人移民來台的幾乎都是偷渡客,每有颳風,海岸就有偷渡客被颱風打翻船的屍體漂流,要知道他們如何偷渡移民來開墾,可讀「黑水溝」、「偷渡人」、「羅漢腳」等詩,會讓我們為先人一掬同情之淚。「台邑賦」、「催科役」(催稅者)寫清朝殖民統治的重稅暴斂,使農民感嘆「多田苦」、「賣兒翁」寫要賣兒女才能繳得起稅。

漢人偷渡來,如何侵犯原住民的土地與生活,引起種族衝突,可讀「熟番歌」、「生番道中」、「林圮埔竹枝詞」等。漢人移民為了生存,一有利害關係發生衝突就械鬥;漳泉鬥、同姓對他姓鬥,村與村鬥;客家人與福佬人鬥,漢人與原住民鬥,幾乎年年有械鬥,一八五八年漳泉在淡北械鬥,死了一萬多人,事後鄉人在龍山寺招薦亡魂,林豪有感寫了一篇「招魂曲」有云:「君不見龍山寺口白旛浮,香壇煙繞風颼颼!是日陰霾匝地地悽慘,新鬼故鬼聲啁啁!不知妻哭夫兮父哭子,但聞哭聲震天天為愁…。」我們現在回首著先民的械鬥,會覺得可笑與愚笨。如今綠、藍政黨惡鬥,幾十年後的子孫看我們這段歷史,也會覺得可笑與愚笨;「招魂曲」所寫的械鬥,可讓目前的政黨惡鬥引以為戒!政黨實在不應該為反對而反對,應為全民的福祉與國家永久利益著想。

目前台灣的交通四通八達,台北到高雄如不堵車,開車五、六個小時可抵達。你可知曉清初諸羅(嘉義)以北完全未開墾,一七一四年諸羅知縣周鍾瑄從斗六北巡至淡水、雞籠(基隆;善化以北到基隆都是諸羅縣轄區),他此行寫了一篇「北行紀」,此詩呈現台灣原始洪荒的圖畫,各地住民只有平埔族的原住民,沒有漢人,無路可行,難見人煙,在崇山峻嶺,荒陬草萊之中,盤山過嶺地跋涉,歷經千辛萬苦才出巡到雞籠。當時都是荒草與森林,蛇大如斗,「鉤蛇吞鹿歌」就寫台灣森林中大蛇吃鹿的情況:「爾鹿爾鹿甚微細,此蛇得之應未飽。」台灣未開墾之時到處都是瘴癘,漢人一偷渡來,大多染上瘴癘的風土病,而「三留二死五回頭」,病死無人收屍的人不少,使台灣又稱「 冤」(埋葬冤死者之處),鄭成功來台灣一年就染上瘴癘病死。「瘴氣山水歌」就寫此情況,當時淡水河的水舀起來喝,都有瘴氣會喝死人。

「台詩三百首」收有許多歌頌台灣婦女為家庭生活奮鬥,及為傳統婦女訴不平的篇章;所收寫愛情的詩,其浪漫絕不亞於唐詩的香豔體。從日據時代至二二八及白色恐怖政治受難者的詩,讀之有令人錐心頓腳的震撼力。台灣地震、颱風、水災均常有,許多詩篇描寫台灣人在災難中求生存的艱辛與奮鬥。讀之就像電視在放映各種災情的影像;也好像在描寫近年的天災。

台灣的本土古典詩,無論量與質,都可連接一九二○年之後的台灣新文學,建立四百年來台灣文學的主體性。中文系教授、國文老師及所有台灣人都應該閱讀。中學國文從來未收錄過台灣的古典詩,現在是應該要收錄的時候了,如不收錄,實在談不上是台灣本國國文。台灣的新文學發源於一九二○年左右,由日文翻譯的世界名著及日本作家的著作傳入,與中國的新文學約同時期興起,八十多年來台灣新文學的量與質已相當可觀,文體與創作技巧都比中國新文學前衛,台灣的新舊文學,都具有台灣海洋國家的獨特性,中學國文應以台灣文學為主體。(下篇,全文完)

(作者楊青矗╱總統府國策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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