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一黨獨大優勢不可走回威權統治老路

此次總統大選,國民黨獲得壓倒性勝利,總統當選人馬英九表示,選舉結果代表人民支持「完全執政、完全負責」,選舉結束是責任的承擔,也是改變的開始。他並承諾,未來一定「從感恩出發,從謙卑做起」,努力傾聽人民的聲音,當成執政主要依據。馬英九在當選後立即做出承諾,展現低姿態,顯然有意化解人民對一黨獨大時代來臨的疑慮。此舉能否有效消弭人民對權力又壟斷在國民黨手中的憂心,以及國民黨大權在握後能否真正自我節制,有待未來的檢驗。

馬英九當選後第一時間如此表態,顯見一黨獨大的問題確為未來台灣政治發展最大的變數,令國民黨雖挾著大勝的氣勢,仍不得不低調對應,以求安定浮動的人心。事實上,台灣過去一黨獨大的經驗,在人民的心目中,無異於一場可怕的夢魘。在那個一黨獨大的年代,國民黨政府實施戒嚴統治、白色恐怖,民主、自由與人權等普世價值,遭到統治者的強力剝奪與箝制。換言之,一黨獨大是台灣人民悲慘的歷史記憶。如今國民黨的一黨獨大又回來,儘管它是在民主的土壤裡長出來的,但是國民黨身上會不會殘留當年的威權DNA,以致久而久之又不自覺地發作,不免令人憂慮。

尤其,馬英九在言談中一再讚譽新加坡的政治體制,雖然其重點在於新加坡的清廉,但新加坡的政制本質上是建立在東方價值的威權政體,以家父長制為核心價值的統治機制,重視法治而非民主、人權,因此被貼上「開明專制」、「軟性威權」等標籤,政黨政治與民主機制中最重要的監督制衡,均付之闕如。此種政治體制的良窳,完全繫於統治者的能力與意願,並非制度的常態運作,因此如果統治者擁有傑出的行政能力,國家就可能獲得一時的榮景,但若統治者過世或下台,必然人亡政息。坦言之,新加坡吏治堪稱清廉,但李光耀家族掌握國家投資機構,以及社會貧富差距懸殊,均令新加坡的光芒蒙上一層陰影。因此,當有人比較華人地區兩大領袖李登輝與李光耀時,最大的共識便是李光耀的成就會隨著他的過去而走入歷史,但台灣的民主化在後李登輝時代依然綿延不絕。故而,新加坡在馬英九的心目中,若是優質政治的代表,則國民黨在一黨獨大的優勢下,恐怕難以抗拒新加坡化的誘惑。

國民黨是否誤入威權統治歧路,這不僅是理論的、抽象的辯論,在實際政治環境下,總統職位掌控相當可觀的人事任命與提名權限。除總統府所屬及龐大行政體系的政務官人事任命權外,馬英九總統任內還可行使監察院、考試院、十一位大法官及檢察總長等人事提名權,其人事權限涵蓋五院中除去立法院之外的四院。加上國營事業相關負責人、公股轉投資之財團法人、官股事業體系等重要人事,總統也有相當主導影響力,涉及的高層人事職位達七、八千人。表面上,陳水扁擔任總統亦同樣擁有人事權力,但因必須經過立法院同意的人事,遭到藍營的抵制,或是無法過關,甚至無法進入審查程序,或是必須仰藍營之鼻息才能過關,因此總統之監委、司法、考試以及檢察總長等提名權,在阿扁時代形同虛設。如今馬以超高得票數當選總統,反倒是他想提名誰,誰就幾乎等於出線,國民黨籍立委誰敢抗命,故而立法院的審查權反倒形同虛設。

國民黨在立委與總統大選的勝利,國家機器的兩大權力系統,立法權與行政權皆掌控在該黨手中。更令人憂心的是,國民黨加上盟友在立法院擁有超過四分之三的席次,可以獨自通過任何法案、預算,以及修憲、罷免總統的提案。易言之,國民黨簡直可以為所欲為,卻無人可以制衡,而之前國民黨在立法院的百般克制,係為避免對總統大選造成負面衝擊,儘管如此仍爆發四名立委挾持部長直闖對手競選總部事件。現在總統大選已過,況且馬英九又獲得大勝,至此局面,誰能防止國民黨的一黨獨大變質為威權統治?這個答案飄蕩在冷颼颼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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