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許多仇恨排外的民族主義事例就屢見不鮮，盲目的愛黨、愛國主義就顯得特別自然。中國牆內的網路記憶是有選擇的。示意圖 。（美聯社資料照）

洪敬富／成大政治系教授

六月廿一日下午，由中國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國台辦）召開記者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共安全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等五個單位聯合發布了《關於依法懲治「台獨」頑固分子分裂國家、煽動分裂國家犯罪的意見》，並宣布即日起實施的當下，消息迅速傳回台灣，引起社會一片熱議。

而稍早於六月十四日，國內百萬網紅「波特王」（陳加晉），在其YouTube影片《粉紅特報》節目中，揭露當前的中共文化統戰作為。他指出國內YouTubers陸續接到來自主辦單位「海峽兩岸青年協會」的邀約，以「兩岸青年文化月」的名義，預計在七月下旬至九月免費招待「機加酒」赴中旅遊拍片。內容可以涵蓋旅遊、美食、美妝等軟性手法來宣傳中國的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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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於六月廿四日例行的新聞發佈會中，在回答中國中央廣播電視總台記者問起有關波特王爆料的事件是否為「砸錢對台灣文化統戰」時，她先是評論眾多外國博主到中國拍攝旅遊的影片，已超過十億次的火爆總播放量，更意有所指地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你提到的這位網紅也曾經多次來大陸交流旅遊。只要他願意來大陸傳遞正能量，我們歡迎他再來。但如果亂扣帽子、恐嚇同行，相信兩岸民眾都不會支持。」然而，網路（互聯網）真如她所說言「有記憶」嗎？

理論上，因為網路的技術特性，不管是透過搜索引擎的快照、網頁存檔服務、數據庫和大數據技術、用戶個人備份等方式，即便網路資訊或論壇發言內容遭到刪除，但這些網路資訊往往難以完全移除，所以常有一說：在網路世界裡，凡走過必留下數位足跡。諷刺的是，當中國一方面在（網路防火）「牆外」向波特王等人發出「互聯網是有記憶」的敬告說法之際，她也努力在中國「牆內」抹除黨國嫌惡、政治不正確的網路內容。

一位名為「何加鹽」的部落客，在微信上發表了一篇聳動的文章。他開宗明義地問到：「如果我們在百度上搜索『馬雲』這兩個字，把時間設定在一九九八年到二○○五年，能搜出來的資訊，大概有多少條呢？是一億條，還是一千萬條，還是一百萬條？」他的實測結果令人難以置信的少，少到僅有一條，且還是假訊息。

作為叱吒商場風雲一時，也曾為亞洲首富，更是家喻戶曉的阿里巴巴集團、淘寶網、支付寶的創始人，何以在中國牆內的那段時間，幾近消失殆盡？

而這種網路現象，他也指出發生在其他類似商業大賈、娛樂聞人等身上；甚至許多名噪一時的網路事件，也都在牆內的虛擬空間，或被噤聲，或被抹除記憶。於是，他得出了「中文互聯網正在加速崩塌」的結論，也指出網路的記憶只有「像金魚一樣」的短暫。他更語重心長地說：「似乎有一個吞噬網頁的怪獸，它沿著歷史的時間線，從過去向著現在吞噬，先是小口小口，然後大口大口，把中文互聯網的一切內容，以五年、十年為單位，一口吞掉。」

這個怪獸，有其普遍與獨特雙重性。在普遍性上，全球網路常因商業利益考量，將早期過往的網路內容刪除，因其較無瀏覽需求所帶來的訪問流量及其衍生之廣告收益，致使在商業邏輯下，為節約伺服器儲存空間的營運成本，將伺服器資源移做較夯的網路遊戲、即時聊天工具與社交平台。但它的獨特性則顯得更為凸出。因為像中國這樣的數位威權主義國家，網路平台往往擔心在政府嚴厲監管下，藉行政與法律手段，或關閉網站，或裁罰鉅款。

於是，網站經營業者或內容提供平台在歷經數波整頓清網後，都將這些實質與潛在「政治不正確」的內容、訊息予以下架，使其完全消失在公眾的視野。牆內的網民就越來越受到「迴聲室效應」（或稱「同溫層效應」、「資訊繭房」）的影響，不知不覺地僅能接收到特定政治導向的資訊內容。

這不僅是限制了多元意見的表達空間，更是強化宣傳體系和思想工作下的黨國意識形態。因此，當前許多仇恨排外的民族主義事例就屢見不鮮，盲目的愛黨、愛國主義就顯得特別自然。中國牆內的網路記憶是有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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