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台灣民主圖像的新地景

侯友宜如願牽手張榮味、傅崐萁了,但黨紀仍無法止住地方勢力將在郭台銘連署後出走之傳聞。被媒體追問是否會以不分區喚回「牛鬼蛇神」?朱立倫稱:不會有任何的交換。然後就是「朱語錄」:「大我大一點、小我小一點」,「放下自我、成全大局。」國民黨的派系、黑金,從未像這次大選群起造反。他們的走向,值得觀察。

去年底,柯文哲消遣朱立倫:「你說某某某是黑道,不提名他當縣長,請問他黑道,為什麼你們可以提名他當議長?」柯更直白說:「北台灣哪一個議長不是(黑道)。」搞了半天,原來民眾黨也染黑、染黃了。其實,黑道議長不是北台灣的特產。「黑道漂藍」,本來是國民黨的專利,如今民眾黨也不落人後,「黑道漂白」,公然雙標。民進黨,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黑道也想「漂綠」。幸而民主年代,任何政黨執政,都備受嚴密監督,這是好事。各黨對黑道的容忍度,也攸關民眾對他們的容忍度。

各方拉攏的派系、黑金,其實是長期威權統治的扈從。那些地方扈從,沒有政黨理念、核心價值,只是充當黨中央(高級外省人)的地方代理人,為上頭經營政治地盤,從而交換到政治、經濟利益。剩下的,就是黨中央的操作,讓地方扈從互相競爭忠誠度,進而掌握地方選舉。這種操作,配備了一種有效工具,就是許水德曾說過的:「法院是國民黨開的。」司法,儼然是國民黨控制地方扈從的利器。因此,國民黨執政時期,尤其是兩蔣年代,那些被特殊栽培的地方政客,表忠都來不及了,遑論造反。

凡此,馬英九年代,似乎還有用。不過,有幾件事,分別代表不同的指標,凸顯控制力遞減中。二○○五,馬英九、王金平競選黨主席,王被貼上「台灣黑金總代表」、「李登輝餘孽」標籤,結果灰頭土臉。二○一三,馬英九再鬥王金平,企圖將他開除黨籍,拔掉不分區立委及院長。這次換馬總統兼主席灰頭土臉,一路走到執政失敗的終點。隔年,太陽花學運,「公道伯」大反攻,馬英九「囂張沒有落魄久」。這幾個故事,有同樣的主軸,即,貴族藍(高級外省人)與本土藍(地方扈從)的森嚴主從定位。地方扈從,如果不守本分,妄想爬到貴族藍頭上,便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而今,時代變了,風向轉了,轉型正義沒收了奶水,貴族藍坐困台北,地方扈從翻身,剛好而已。

於是,精神外遇的地方扈從,黨中央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只能不斷唸團結的大悲咒。倒是,郭台銘的集郵冊,收到不少藏品。作為貴族藍的人形立牌,侯友宜以為別的地方扈從也會擁戴他。但他不是貴族藍,更不是泛藍共主,當然也就看不到以往黨中央一聲令下扈從勤王的壯觀。黨中央,朱立倫,有什麼錦囊妙計,外界不得而知,但無法號令地方實力派,則是事實。百年老店,從內部開始上下交相賊,下面比上面更不怕裂解。侯友宜在台中市造勢,同黨台中市黨部主委同桌玩手遊。秋天還沒到,卻吹來一葉知秋的涼意。涼風習習吹來,不僅侯友宜,貴族藍也要小心感冒。

外來政黨,外來政權,七十多年來在台灣,從威權統治到民主競爭,最可惜的是沒有及早本土化,跟民進黨站在同一個起跑點。因此,被外來的貴族藍綁架,自困於沒有競爭力的牆角。二○○○,象徵本土化的李登輝被掃地出門,也是外來貴族藍的失敗,真是弔詭。而隨著轉型正義的逼進,過去連結中央(高級外省人)、地方(扈從本省人)的奶水日益枯竭,一旦出現一個資源雄厚的奶媽型另類貴族藍,那套過時的維生系統即面臨改變。

話說回來,這不僅是國民黨的危機,也可能是台灣的總體危機。因為,當國民黨喪失餵奶能力,對岸的另一個奶媽,也足以填補需求。兩岸交流以來,北京一直對國民黨地方扈從下功夫。沒有政黨理念、利字當頭,那些地方扈從,早就把北京當作乾媽。這也使得,脫離國民黨黨中央,他們不至於活不下去。有奶便是娘,這是政治生命之必要,也是現實利益之必要。這次,郭台銘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國民黨出身的派系、黑金,自我價值認定大幅提升。無論大選結果如何,都可能為台灣的民主圖像增加新的地景。假使這股勢力,未來產生富有野心、領導力的領袖。其所帶來的政治激盪,首當其衝的無疑是國民黨、貴族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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