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國家之夢 千山萬水

被美英歐盟拒絕承認大選結果的尼加拉瓜,在拜登召開民主峰會之際,當政者奧蒂嘉擁抱習近平,告別台灣(中華民國政府)。二○一六以來,西方與台灣的關係節節上升,中國的進逼動作頻頻,令台灣失去八個邦交國。戰狼外交令人憤怒,不過,也要看清問題的結構。尤其是,華府力挺台灣維繫邦交國,呼籲各國擴大與台灣關係,自己卻繼續「戰略模糊」。不從改變結構著手,類似的戲碼只會不斷重演。

先前,立陶宛與台灣關係升級,中國宣布將立中關係降為代辦級,而歐盟公開支持立陶宛,稱該舉符合歐盟的「一中政策」,指責中國對立陶宛施壓。華府也明言:每個國家都應在沒有外部脅迫情況下,決定自己「一中政策」輪廓樣貌。儘管如此,各國對「一中政策」的修正,似乎還是逃不出北京的魔咒。從川普到拜登,美國應對中國版「一中原則」之亮牌,目前僅止於指向台灣不屬於中國,同時未承認台灣是個國家。歐盟也認為代表處並不意味著外交關係,所以並未違反歐盟的「一中政策」。

如此這般,台灣面向國際,依舊處於長期以來的困境。任由中國主宰「一中原則」定義,西方不挑戰它的核心部位,也就不能打消中國對台灣的妄念,只能被動因應由此產生的危機。被動的賽局,成本越來越大。國外智庫、學者有謂,「台灣的非官方關係比官方關係還重要」,「台灣已經實際上模糊了與許多國家的官方和非官方關係之間的區別」。這類主張,正中中國下懷。今年,來自歐美的官方、議會訪問團駱驛於途,令人感到吾道不孤。不過,也要務實認識到,若沒有進展到建立外交關係,承認台灣的國家地位,這可能是一種不穩定的關係。

尼加拉瓜琵琶別抱,朱立倫呼籲兩岸應該以對話代替對抗,用善意交流取代惡意傷害。柯文哲有個大哉問:「難道你的存在要一個尼加拉瓜來肯定?」問題是,仍承認「中華民國政府」的十四個邦交國,有幾個會是尼加拉瓜?假使這種國際結構不變,北京讓十四歸零,卻沒有主要國家承認「台灣是國家」,那麼,中國更可以對它宣稱是自己的領土、沒有人承認是國家的台灣為所欲為!中國正在淨空台灣的外交戰場,西方還用「一中政策」作繭自縛,尤其是美國還在「似有似無」之間,不啻將主場優勢送給習近平。

地緣政治,外部環境,可能是台灣這個小型民主國家不易著力之處。拒絕一中,維持現狀,雖不滿意,至少沒有倒退。但環境在變,不進則退。中國脅迫步步驚魂,台灣若甘當沉默的羔羊,一旦變生肘腋,何能立獲馳援?一九四五,二戰終結,此前台灣缺乏獨立建國運動,遂被論述成中國光復台灣,與當年早有獨立建國運動之朝鮮半島、法屬越南於戰後自成國家命運大不相同。尼加拉瓜兩次與「中華民國政府」斷交,都在人權紀錄欠佳的奧蒂嘉任內。但邦交國是怎麼樣的國家,都無損於它可以從事國家選擇。而不被國際普遍承認為國家的台灣,即使民主、經濟、防疫等舉世矚目,也只能無奈接受那些國家的向背。不正常國家的悲哀,莫此為甚。前車之鑑不遠,正當西方各國調整「一中政策」,台灣政府、台灣人民再不展示國家意志,有朝一日潮水既退,台灣恐怕還擱淺在原地。

國家之夢,千山萬水。中國全時空對台脅迫,日久令台灣人民漸失想像。有趣的是,北京聯合大學台灣研究院某教授卻點出,立陶宛有可能跟台灣建交,因為該國是美國遏制中俄這盤大棋中的重要棋子,立陶宛的雷射技術也是美國遏制中國技術發展的重要部分。立陶宛的前蘇聯、北約、歐盟背景,如果啟動國際承認台灣的骨牌效應,迅雷不及掩耳從東歐到全球,便真的是台灣追求國家正常化的有志之士距離最遠的想像。

不畏中國報復壓力,立陶宛國防部長艾努沙斯卡斯表示,他出生在蘇聯政權下,親眼目睹專制的殘忍與脆弱,也看到人民對獨裁者的恐懼,像普廷、習近平、魯卡申科那樣的獨裁者,一次又一次地考驗立陶宛,但立陶宛不會迴避以實力應對這些威脅,他相信立陶宛是站在歷史正確的一方。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也在立陶宛之後表態外交抵制北京冬奧。也許,將來的故事會說明,地理相隔遙遠的新興民主國家,在民主退潮的危疑時刻,重振了西方大國的價值信念。而背後的動力是中俄專制集團化,讓不久前的歷史受創者互相擁抱,集體擺脫被宰制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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