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台美國運休戚與共

戰狼外交,更淺顯易懂的說法,就是流氓外交。流氓外交,核心是耍流氓,擺出不惜一戰的凶蠻,掩飾自己其實缺乏足夠籌碼,從而主張不屬於自己的權利。流氓外交,比大小聲,不講道理,但是對西方相當有效,總是讓北京賺到無本生意。阿拉斯加的戰狼出征,即為典型的例子,此後北京不斷加碼,海峽中線早已不在眼裡,解放軍機艦擾台常態化,而華府一再呼籲、警告卻缺乏具體行動,這只是讓流氓更感到流氓外交有效,因為「中國已經可以平視這個世界了」。

台灣自成一國,是一個主權在民的亞洲民主領頭羊。這個事實,國際社會心知肚明。但是,管不到台灣的北京宣稱,台灣屬於中國的一部分,而國際社會也未予正面挑戰。華府所謂的「認知到」,雖然不是「承認」,說穿了仍是「不激怒北京」的心理作祟。遑論其他民主國家,明明以台灣做為一個國家交往,卻忌憚北京的流氓外交而自我檢查,避免官方性質招致北京不悅。流氓看到你怕他,只會更加耍流氓,綏靖政策不啻自討苦吃。川普政府稱「台灣非中國一部分」,戰狼被打到痛處卻不敢吭聲。

川普卸任前夕,龐皮歐便解除美台交往自我設限,不再安撫北京的共產黨政權。拜登上任以來,此一趨勢沒有改變,蕭美琴還獲邀參加就職典禮,台美官方接觸此起彼落。上週,美國國務院發表台美官員互動新準則,解除先前準則所禁止的正式接觸。不甩流氓,這是很重要的進步。可惜的是,新準則依舊自我限制,包括不得出席台灣重大節日慶典,以免違反一中政策。固然,華府也重申了「我們的一中政策,係基於台灣關係法、六項保證及美中三個聯合公報」,但台美關係仍與美中關係掛勾。龐皮歐宣布取消「自我施加的」限制,拜登政府稱新準則比歷任政府的準則都更進一步,卻把龐皮歐拋棄的包袱背在身上,北京流氓外交的幽靈顯然還在華府上空盤旋。所謂的一中政策、非官方,西方國家幾乎都在作繭自縛。避免給台灣空白支票,顧此失彼卻給了中國空白支票,這是戰狼最期待的無本生意。

西方所謂的一中政策,不同於北京的一中原則。一中政策的背景在於,一九四九之後,蔣介石與毛澤東的中國代表權之爭。這個問題,一九七一聯合國大會二七五八號決議,已經「排我(ROC)納匪(PRC)」。一九七九,美中建交,中國代表權之爭塵埃落定。所謂的一中政策,主旨是PRC取代ROC,但與台灣無關。真正的事實是:一個中國與一個台灣,互不隸屬,各管各的。可惜,歷史留下一條尾巴,即,北京的一中原則宣稱,台灣屬於中國,而西方並未正面予以挑戰。當年,北京一黨專政,台灣一黨獨大,蔣毛互爭中國正統,台灣並非獨立思考的主體。隨著蔣氏政權結束,台灣走向民主化,二三○○萬人的意志與認同浮現出來,西方的一中政策與北京的一中原則,遂顯得越來越像強弩之末。

馬太福音有言:「沒有人把新布補在舊衣服上,因為所補上的反帶壞了那衣服,破的就更大了;也沒有人把新酒裝在舊皮袋裡,若是這樣,皮袋就裂開,酒漏出來,連皮袋也壞了。唯獨把新酒裝在新皮袋裡,兩樣就都保全了。」從川普到拜登,華府開始了新的現實主義,面對台灣就是台灣這個簡單的事實。不過,新政策似乎還是補在舊衣服、放在舊皮袋,幾乎可以預見這種工法,很快就會出現後遺症。尤其是,拜登政府假使善意期待「在不激怒中國的前提下威懾中國」,極有可能達不到威懾的效果,卻造成激怒的後果。北京公然否認海峽中線,機艦擾台、侵入空域日益頻繁,華府還靜觀其變、與人為善,恐將先發制人的機會送給敵人。

維持現狀,堪稱西方對台海問題的一大盲點。老實說,北京巴不得維持一九四九的現狀,等待時機完全消滅、完全繼承中華民國,宣告國共內戰結束,且將軍力投射太平洋,挑戰美國霸權。英國史學家佛格森便警告:台灣之於美國,更像一九五六英國不滿埃及把蘇伊士運河收歸國有,夥同以色列、法國以武力奪回;而美國反對英法動武,運河終究落入埃及之手,英國這頭昔日雄獅,也成了紙老虎。他說:若美國失去台灣,或甚至不為台灣而戰,會讓全亞洲看到美國主宰印太地區的時代告終,這是美國版的蘇伊士運河事件。習近平正在挑戰美國,川普壓制了他的氣勢,接下來的拜登呢?這才是全球的「大歷史」,而台灣正處於「大歷史」的十字路口。台美的國家興衰,宛如在同一艘船上,包括半導體供應鏈合作,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休戚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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