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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文珊
中國與天主教教廷日前就主教任命案簽署臨時協議，期望能促成雙邊對話，「為在中國的天主教生活、中國人民的福祉及世界的和平做出積極貢獻。」這項新聞伴隨著家庭教會遭清查取締，禁止未成年人進入宗教場所，官方強拆教堂及十字架的一連串新聞，引起港台及西方國家對宗教自由遭到中國進一步打壓的熱議。
同其時，中國官方發表了據稱未來三十年不變的〈中國保障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和實踐〉白皮書，宣稱「宗教中國化」是使得宗教與社會主義價值相適應的一條不二之路，惟此方能依法保障宗教信仰自由，促進宗教關係和諧。政治大學華人宗教研究中心趁勢於九月底召開了「宗教中國化〈宗教事務條例〉學術研討會」，受邀與會出席發表論文的中國河北省社會科學院的代表徐麟，於會中清楚表明中國沒有「宗教自由」，只有所謂的「宗教信仰自由」，二者是不一樣的，並且確切定義「宗教中國化」為教職人員守法、聽話，並且創新。
中國官方不尊重宗教自由早就為世界垢病，不是什麼新消息。聯合國就一再於中國提出〈政治與公民權利公約〉、〈經濟社會與文化公約〉，以及〈兒童權利公約〉相關報告時，提醒中國作為締約國應保障藏族、維吾爾族以及法輪功成人及兒童遭剝奪及打壓的宗教自由，並要求中國公布遭囚禁的11世班禪喇嘛根敦確吉尼瑪的近況，並同意國外媒體親訪。
真正令台灣與會者意外的，是中國代表竟當眾霸氣自承，作為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成員，竟對所簽署且批淮的相關聯合國公約，作出特殊且不合於人權理事會公約審查標準的詮釋，逕自認定「宗教信仰自由」非同於「宗教自由」。據此，國家有權對宗教信仰作出種種強勢干預，甚至禁止有宗教信仰者出任黨務公職，凡此皆合乎其憲法36條規定。把其他普世宗教組織乃至於聯合國對中國宗教自由的呼籲與關切，統統都說成是「外國勢力介入」。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所謂的「宗教中國化」這個口號來得驚人！在宗教向外傳播的過程中，結合各地不同的文化進行信仰的脈絡化再現與學理上的反省重構，本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打著本土化的旗幟，以一種由上而下的專制作法，要求宗教為政府效忠輸誠，則是另一回事。打著宗教、學術的名號跨海交流，卻實質上進行反宗教、反學術的「銳實力」統戰，中國宗教學者的作風真令人不敢領教！
台灣也在白色恐怖時期發展出具有文化特色的本土神學，廣泛運用台灣傳統文化中對鄉土的熱愛，對暴權的抵抗的來自於人民的故事，作跨文本聖經詮釋，以建構立基於人權解放所有受壓迫人民的基督教信仰。
美國民主基金會2017年12月初公布《銳實力：威權主義影響力在民主國家中漸增》（Sharp Power: Rising Authoritarian Influence in the Democratic World），提醒民主國家小心中國及俄羅斯「利用民主的開放性進行不對稱作戰」，透過經濟、學術及宗教等看似無害的文化交流，製造假新聞混淆視聽、造成社會動盪及衝突對立，以特洛伊木馬屠城的方式，影響民主政治的正常運作。中國在世界各地大學及社群投資推廣的孔子學院，日前紛紛遭到關閉，便是一個實例。
無怪乎，基督徒學者黃克先會批評中華基督教兩岸交流協會所作的一些宗教交流活動，「不討論許多海內外基督徒更關切、與宗教相關的內容，如神學教育、組織管理，乃至於…『折十字架』運動」，並據以推斷台灣基督教介己浮現中國因素，「中國政府的態度及做法將透過某些積極來往兩岸的基督教領袖，及某些在地宗教協力者的配合，影響台灣社會。」
軟實力之父奈伊和《經濟學人》雜誌指出，針對銳實力，最好的防禦策略就是曝光其操作手法，並強化真實消息的報導與流動。本地宗教學者倘再披著學術外衣，假託不知從哪裡虛構出的1905年法國「政教分離法」相關內容，主張「宗教離開政治，但政治強力干預宗教」也可稱得上是「單行道」的「政教分離」，有意無意間犯下分散注意的邏輯謬誤，為「宗教中國化」美言其不過是欠缺宗教自由的隱定性，而非對宗教自由的強力彈壓，無疑是自甘為中國宗教銳實力統戰的馬前卒。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過去以宗教自由及人權作為訴求，呼籲普世教會關切高俊明牧師入獄，人民自決權遭受專制政權迫害的處境，現今豈不是台灣眾基督教會，作為普世運動的一份子，該為受迫無聲者挺身而出，回饋中國、香港的時刻？
（作者為玉山神學院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