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善
因為一齣音樂劇，「虎尾」突然成為網路上熱門的關鍵字，剎那間成為全台鄉民仰望的聖地。做為雲林縣長，內心不免五味雜陳。雖然導演曾慧誠已在臉書貼文，對劇中提到地址的屋主及家人致歉，但該劇的開場曲仍舊引起熱烈的討論。
我深信，「創作自由」在民主自由的台灣早已是公眾所認同的普世價值。對於藝術價值所擁有的多元性，大家同樣予以尊重。《勸世三姊妹》劇情中女主角宋國珍的父親宋德正，因欠下賭債而拋家棄子，宋國珍為撫養弟妹不得不淪落風塵。因此於開場曲中，宋國珍就以「我X你祖嬤XXX」咒罵宋德正。
藝術的表現形式可以千奇百變，但令人納悶的是，難道女性心中的憤怒只能透過低俗的髒話才能傳遞出來嗎？此外，出口成髒、口出穢言究竟是南台灣真正的庶民日常，還是都市小布爾喬亞階級所刻意建構出來的鄉野奇觀？
出口成髒、口出穢言究竟是南台灣真正的庶民日常，還是都市小布爾喬亞階級所刻意建構出來的鄉野奇觀？（圖取自臉書影片）
若常在民間基層走動必定會發現，我們周遭有許許多多的宋國珍。她們的父親或丈夫可能沉迷於吃喝嫖賭，她們不時承受著來自男性的肢體、精神與言語暴力。但我見到更多的女性朋友，面對乖舛的命運之時，反而是更堅忍地守護自己的小孩與家庭。她們的內心或許充滿著哀怨，但絕不會憤怒地公然咆哮髒話；她們的處境無論有多艱辛，仍舊以優雅的態度面對眼前的困境。與此同時，不少男性雖有出口成髒的惡習，但頂多以F字作為發語詞，鮮少會直接以八字箴言問候對方的母親與祖母。但令人不解與憤怒的是，如同早期黨國威權時代，電影與電視劇中的低層甘草人物總得說著不流利的台灣國語，如今許多電影、小說甚至戲劇展現鄉土日常時，則會刻意讓劇中人物出口成髒，開口閉口總得摻雜幾句問候他人父母老師的話語。面對小布爾喬亞藝術創作者所建構的鄉野奇觀，雲林人怎能不憤怒？！
此外，某些人則將對此劇的批評刻意置入於「打壓台語」或「語感」的脈絡下討論，更是荒謬至極。閩南語是我的母語，鄉土教材也早就進入國小的課程內，但支持、推廣母語並不代表我們必須容忍以髒話做為藝術的表現形式。優雅且美妙的台語，所在多有。不管是出身於雲林的黃俊雄大師於布袋戲中的台詞，或辛樹芬於侯孝賢電影《悲情城市》中婉約的口白，均彰顯出台語的典雅與細緻。
更進一步來說，若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出發，以女性角色為發洩對象的髒話本身就是對女性自身最大的侮辱。藝術創作自由雖是普世價值，但並不能據此無限上綱。法國、德國政府迄今仍禁止帶有納粹符號的表演藝術行為，原因即在於此。
最後，我們仍得追問的是：不管是「相聲瓦舍」在《東廠僅一位》飆出的國罵，或《勸世三姊妹》宋國珍嘶吼的髒話，當這類藝術表演得以進入國家級的藝術殿堂上展現時，這究竟是藝術創作自由的展現？或是對國家級藝術殿堂的褻瀆？
（作者為雲林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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