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百年來西亞的掙扎與惆悵,還要延續多久?

一百年過去了,西亞問題看來看去,好像就這樣僵滯著。一戰結束之後,在西亞的強權逐漸從英國換成了美國、由蘇俄換成了俄羅斯,進入了21世紀似乎也還是兩極強權箝制的狀態。就像翻拍電影一樣,或許某些部分加入了新的意涵,但本質卻相去不遠。下個世代的我們如果還活著,一切似曾相識。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一百年前的此時,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際。1918年初,美國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所提出的「十四點原則」(Fourteen Points)充滿雄心壯志,希望戰後所有國家能夠在「民族自決」(self-determination)的原則上,決定自己往後命運。幾個月前,美國學者馬內拉(Erez Manela)的著作中譯本《1919:中國、印度、埃及和韓國,威爾遜主義及民族自決的起點》(The Wilsonian Moment),指出了當年諸多救國救民的有志之士其實都碰了釘子,因為威爾遜根本沒有能力實現各地的民族自決。馬內拉與許多主流研究的論點相斥,正好是我們重新再去認識這段戰後歷史的契機。

美國學者馬內拉的著作中譯本《1919:中國、印度、埃及和韓國,威爾遜主義及民族自決的起點》。(圖:金石堂)

其實,在1914年大戰爆發之際,俄國外交部長薩左諾夫(Sergey Sazonov)已提出了「十三點原則」(Thirteen Points),其重點在於戰爭結束後,必須以民族個體為原則來調整歐洲各國的領土。而1917年11月蘇維埃(Soviet)革命後,列寧(Vladimir Lenin)所頒佈的「和平法令」(Peace Decree),表示願意立即與交戰國締結不侵佔土地的和平條約、不違反各民族願望、沒有祕密外交。

儘管蘇維埃俄國與薩左諾夫時的沙皇俄國屬於不同立場的政體,但看來對「民族」權益之注重是沒有差異的。無論薩左諾夫或列寧,其實都表現出某種程度的和平主義,只是,蘇維埃政府要退出戰場,形同協約國(Entente Powers,由英法俄三國組成)的叛徒,再加上這個社會主義政府就是資本主義世界的「政治不正確」,「和平法令」等同被宣判死刑。戰後的巴黎和會(Paris Peace Conference)當然就沒有蘇俄的份,結果戰爭功勞全讓英法美收割、整碗捧去。

在1914年大戰爆發之際,俄國外交部長薩左諾夫已提出「十三點原則」,重點在於戰爭結束後,必須以民族個體為原則來調整歐洲各國的領土。(維基共享)

若細看威爾遜在1918年所提出來的「十四點原則」,就會發現和薩左諾夫與列寧的原則沒有兩樣,根本就是抄襲!

只是因為推出時間較晚,所以威爾遜的原則裡多了處理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的部分。反觀最早提出和平原則的薩左諾夫,僅侷現在歐洲的分配。但威爾遜為什麼沒辦法達成「民族自決」的理想?因為美國從來沒有處理過美洲與東亞之外的利益問題,以鄂圖曼的情況來說,19世紀英法俄德的勢力爭奪之中,沒有美國的角色。而且鄂圖曼戰敗時,英法要如何瓜分這個龐大的疆域,美國不可能做任何仲裁,畢竟1916年英法的《賽克斯-皮科協議》(Sykes-Picot Agreement)已經大致決定了阿拉伯地區的未來。1917年,還有英國的《貝爾福宣言》(Balfour Declaration)支持歐洲猶太復國主義者(Zionist)在巴勒斯坦(Palestine)建立家園。這些事情的時間點都比威爾遜的「民族自決」來得早,在西亞議題上,本來就不可能有威爾遜的戲份。

於是,我們看到「民族自決」掀起的浪潮只是曇花一現,接下來的只剩利益分配而已。例如今日土耳其東部的庫德人(Kurdish),本有機會在戰後藉由戰勝國對鄂圖曼的《色佛爾條約》(Treaty of Serves)成為獨立族群,但沒想到戰勝國面對凱末爾(Mustafa Kemal)完全沒輒,繼1916年在加里波底(Gallipoli)海戰敗於凱末爾之手後再次失利,只好承認他在安納托利亞(Anatolia)的安卡拉(Ankara)政府,除了阿拉伯地區依然由英法控制外,庫德人或者亞美尼亞人(Armenians)就沒有機會自治或獨立了。轉眼已經一百年過去了,庫德人還在與土耳其政府爭執著要如何取得共識。對庫德人來說,當然要獨立,但對土耳其政府而言,又怎麼能容忍國內一票人脫離出去!事實上,也沒有任何國家願意接受,而世界各國境內都有類似庫德人追求獨立的問題,土耳其的情況也並非獨特。

威爾遜之所以無法達成「民族自決」的理想,是因為美國從來沒有處理過美洲與東亞之外的利益問題。(hti.osu.edu/)

接下來1948年以色列(Israel)建國,也是造成阿拉伯世界動盪的因素之一。若沒有1917年的《貝爾福宣言》的出現以及1918年鄂圖曼戰敗,歐洲猶太復國主義者絕對是不可能在戰後有建國機會。今年是以色列建國70週年,巴勒斯坦問題至今仍然沒有解決方案,一次大戰後所種下的禍根,看來拔除機會渺茫。2018年美國川普(Donald Trump)宣布耶路撒冷(Jerusalem)為以色列首都,不過是在一片驚濤駭浪中丟入一顆小石頭,解決不了問題,但情況也不會更糟。而2014年的伊斯蘭國(ISIS),橫跨在今日伊拉克(Iraq)與敘利亞(Syria)的國界上,疑似透過今日的科技在歐洲掀起零星的爆炸事件,就是回應著1916年的《賽克斯-皮科協議》,抵抗當年英法不顧當地人意願而劃出來的版圖。儘管如今伊斯蘭國看似已不具影響力,但對於西亞與西方而言,仍如芒刺在背。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發展,一如潘朵拉的盒子,打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路。無論是威爾遜的「民族自決」或是1919年的巴黎和會,都沒有任何方案能夠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當然,我們並不能事後諸葛說,列寧的社會主義若成為主流,這世界上許多國家就真能「民族自決」。因為即使大家玩了蘇維埃的遊戲規則,也必然會有某些國家遭到蘇維埃排擠,一樣會有國際社會的邊緣人出現。只能說,威爾遜的「民族自決」只能解決他想解決、或說是戰勝國想解決的問題,一旦沒有直接利害關係、或一解決之後這些強權就會失去優勢,那當然是「不能解決」,就算西方強權百年來給自己惹了一身腥,但死都不願放手。

一百年過去了,西亞問題看來看去,好像就這樣僵滯著。一戰結束之後,在西亞的強權逐漸從英國換成了美國、由蘇俄換成了俄羅斯,進入了21世紀似乎也還是兩極強權箝制的狀態。就像翻拍電影一樣,或許某些部分加入了新的意涵,但本質卻相去不遠。下個世代的我們如果還活著,一切肯定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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