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博硯／東吳大學法律系副教授
前中山國中教師蕭曉玲聲請復職案吵的沸沸揚揚，風波不斷，台北市政府教育與法務兩局局長的陣前換將也被猜測與此案有關。有人稱蕭案是轉型正義的表現，也有人不以為然。
案由話說重頭
蕭曉玲老師自84年起任教於中山國中擔任音樂老師，中山國中於97年1月23日召開教師評審委員會（下稱教評會），經教評會開會討論，認定蕭曉玲老師「行為不檢有損師道」，並據以做為解聘事實，決議以《教師法》第14條第1項第6款規定解聘蕭曉玲老師。
由於依據同條規定，對教師解聘、停聘或不續聘之處分，必須要報教育主管機安核准後使得生效。因此，中山國中報請直轄市教育主管機關（即台北市政府教育局）核准後，該校就以「97年3月19日北巿中山人字第09730124600號函」解聘蕭曉玲老師。蕭曉鈴老師不服，循序向台北市教師申訴評議委員會、教育部中央教師申訴評議委員會提起申訴、再申訴，均未獲變更遭駁回後，向台北高等行政法院提起行政訴訟，惟仍經駁回，後經「最高行政法院100年11月3日以100年判字第1893號判決」駁回。
前中山國中教師蕭曉玲聲請復職案吵的沸沸揚揚，風波不斷，台北市政府教育與法務兩局局長的陣前換將也被猜測與此案有關。（資料照，記者朱沛雄攝）
但102年3月14日，監察院調查報告指出中山國中、台北市教育局、教育部在此案有諸多缺失，明顯違反多項規定，損害中立性與嚴謹性的事證明確，誘導式問卷有重大瑕疵，因而對介入蕭解聘的台北市政府與中山國中提出糾正。之後，台北市政府廉政委員會於105年5月25日舉行聽證，並於7月5日作成決議，建議市政府撤銷解聘之決議，市政府並於9月21日做成撤銷原處分之決議。
這樣的建議當然引起了不小爭議，因為一個確定的法律判決就在那裏。
一般而言，民事法院判決確定後，對於該爭訟事項兩造當事人雖然無法透過訴訟程序再行爭訟，但當事人可否再進行法律關係上之討論呢？例如，某甲不小心開車撞傷某乙，某乙透過法院訴請某甲給付其損害賠償，卻因為缺乏證據而遭法院判決敗訴，官司定讞後某甲良心不安，於是支付一定金額作為賠償，這樣的情況在法律上亦無禁止。
然而，今天的問題在於行政處分的相對人對於行政處分不服而提起訴願、行政訴訟且判決業已定讞後，原處分機關或上級機關仍可撤銷原處分嗎？《行政程序法》第117條規定：
「違法行政處分於法定救濟期間經過後，原處分機關得依職權為全部或一部之撤銷；其上級機關，亦得為之。但有下列各款情形之一者，不得撤銷︰一、撤銷對公益有重大危害者。二、受益人無第一百十九條所列信賴不值得保護之情形，而信賴授予利益之行政處分，其信賴利益顯然大於撤銷所欲維護之公益者。」
從字面上來看，確實沒有說在確定判決後不可以撤銷該行政處分，而實務上，也有多位學者連結該條條文與同法第128條之程序再開的規範，在有新事實、新證據下，行政機關確實可以撤銷該行政處分，而不受該判決維持該行政處分合法性的影響。
北市府在蕭案上顯然對於行政法的理論與實務掌握不夠熟悉。（記者林正堃攝）
這裡所謂的新事實、新證據，就看當初在訴訟過程當中，是否有應衡量而未被衡量之處，如果限制過於嚴格，則這條條文就沒有適用的可能性。不過，這個第117條的適用，依據第121條規定，撤銷權，應自原處分機關或其上級機關知有撤銷原因時起二年內為之，此即所謂的「除斥期間規定」。
在德國行政程序法中，「除斥期間」僅規範於授予利益的行政處分，而本案中的「侵害人民權利者」不在此限。但在我國，《行政程序法》第121條並沒有這種說法，不過，兩年的起算仍然需要原處分機關中，負有權限的人認知得撤銷處分的事實開始起算，如果一直未能認知其為違法處分，當然不起算。
而最後一個問題是，當台北市教育局的核准解聘的決定時，原來中山國中的解聘處分是否有效？
台北市政府目前仍堅持該處分為有效，但實際上，該解聘處分是以教育局的核准函為生效要件，而當這個生效要件被消滅後，原來這個解聘處分自然沒無法附利其上。在此案之前，莊國榮教授的解聘案即採此一原則處理，台北市政府目前還回頭處理中山國中的「北巿中山人字第09730124600號解聘函」，很顯然並未能掌握學理與實務。
本案中，確實有人檢舉蕭曉玲老師行為失當，但是在做成結果前必須要有縝密的調查與決定程序，這是程序正義的要求，在程序上若有所閃失，結果就有可能失真，蕭案最被質疑之處，就是當初做成解聘的程序有所違誤，今天，北市府在蕭案上顯然對於行政法的理論與實務掌握不夠熟悉，這樣的能力，不免讓人對於未來台北市政府與遠雄或其他財團法律戰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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