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欣

如果問起誰是上世紀10至20年代之間英國最重要的東方文物藏家的話，那非喬治・尤莫弗普勒斯 （George Eumorfopoulos，1863-1939）莫屬。在短暫的十數年裏，尤莫弗普勒斯收藏超過千件東方古董，包括中國、日本、韓國與近東的陶瓷器物，其聲勢規模與藏品質量，在當時的全球收藏界中難有人能與之匹敵。然而身處於時代社會巨變之下，受到30年代經濟大蕭條和歐洲戰事即將掀起的影響，尤莫弗普勒斯的名蹟收藏也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現今有幸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British Museum）、維多利亞與艾爾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與雅典的貝納基博物館（Benaki Museum）等展廳中，還可一窺其收藏盛世餘暉。在古董市場上出現的尤莫弗普勒斯舊藏，亦成為高檔品的價值保證，可見其出色的鑑藏品味與嚴選眼光。

繼承家業致富

【圖 1】喬治・尤莫弗普勒斯。來源： China Rediscovered

原籍希臘的尤莫弗普勒斯 【圖1】，出生在英格蘭西北部默西賽德郡的利物浦，之後成長於倫敦地區。因為自幼就讀希臘學院（Greek College），加上父親為英國希臘社群中的活躍份子，因此他與希臘藝文傳統與社會人民有著緊密的情感關係。高中畢業之後，身為長子的尤莫弗普勒斯毅然決然地加入家族事業，奮力經營與俄羅斯的穀物貿易。1902年他開始為知名的羅立兄弟 （Ralli Brothers）經貿集團工作，直至1935年才從公司副總裁的位子上退休下來。此外，1890年他與同樣原籍希臘的朱利亞（Julia Scaramanga，1864-1944）結婚，兩人婚後原居住在克萊登（Clandon），當家庭經濟富裕之後，便移居至倫敦市中心、靠近泰晤士河畔的頂級豪宅。那裏不僅是尤莫弗普勒斯的生活重心，更成為他的私人博物館而舉世知名。【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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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2】喬治・尤莫弗普勒斯住家的藏品展廳。來源：China Rediscovered

繁華收藏高峰

尤莫弗普勒斯從很年輕時，就對收藏領域產生興趣。起初他關注歐洲中古世紀和文藝復興的藝術品，後來擴展至18世紀的英國與日本陶瓷。然而當他在1906年首次接觸到一件中國墓葬人物陶俑時，卻徹底地改變他的收藏品味，開始熱情沉浸於中國藝術裡頭。其中的高古文物，更讓尤莫弗普勒斯著迷不已而無法自拔。在短短數年之間，尤莫弗普勒斯已建立數量龐大且品質精美的陶瓷藏品庫，迅速成為數個重要中國藝術展的關鍵借展人。例如在1910年由伯靈頓美術俱樂部 （Burlington Fine Art Club） 所舉辦的「早期中國陶瓷（Early Chinese Pottery and Porcelain）」展中，他便借出176件從漢代至唐朝的藏品。1913年在曼徹斯特市藝廊 （Manchester City of Art Gallery）的「中國工藝展（Exhibition of Chinese Applied Art）」裡，他也提供98件的各類陶瓷佳作，占全場展品20%。此外，尤莫弗普勒斯還於劍橋大學費茲威廉博物館（Fitzwilliam Museum）長期出借藏品104件，更擔任倫敦東方陶瓷學會（Oriental Ceramic Society）的創始人與首任主席。可以說在當時英國的中國文物收藏界中，其聲勢地位卓然出眾。

除了頻繁地出借藏品、大方對外展示之外，尤莫弗普勒斯也為藏品編寫目錄。從1925年至1932年間，他共出版11巨冊的藏品全集，奠定他作為頂級藏家的雄厚實力。1927年為了回饋家鄉希臘，尤莫弗普勒斯決定捐獻一批陶瓷名品。首先他從費茲威廉博物館中取回104件借展品，並另外增加237件作品，一同捐獻給位於希臘雅典的貝納基博物館。【圖3】 此捐獻展覽於1931年4月隆重開幕，這是尤莫弗普勒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上希臘土地。後來他又向貝納基博物館捐贈452件的私人藏品，這些數量高達近800件的東方陶瓷，遂成為希臘半島上最耀眼的閃亮明珠。一些重要陶瓷學者如亞瑟・理・艾旭頓爵士（Sir Arthur Leigh Ashton，1897-1983）與羅伯特・洛克哈特·霍布森 （Roberto Lockhart Hobson，1873-1941） 都曾在上世紀30年代對這批收藏進行深入研究。2016年喬治・曼吉尼斯（George Manginis）亦以《中國再發現（China Rediscovered）》之專書，重新向世人介紹這批已逐漸被遺忘的名物精品。

【圖 3】宋代龍泉窯香爐。來源：China Rediscovered

沒落賤賣低潮

然而世事多變，好景不常。19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不僅使全球金融環境陷入困境，也讓尤莫弗普勒斯的財務狀況一蹶不振。為了平衡營運收支，尤莫弗普勒斯被迫開始出售藏品。由於他的藏品種類繁多且質量高檔，倫敦兩家公立大型文博機構——大英博物館與維多利亞與艾爾伯特博物館遂首先聯合出資，在1934年至1935年間，以3：2的比例共以10萬英鎊價格買下其中多數精品並分藏兩館 【圖4】【圖5】。之後尤莫弗普勒斯也商請知名古董商布魯特（Bluett）代為仲介處理銷售事宜，當時清單中的作品數量即高達331件。1935年後，尤莫弗普勒斯曾試圖東山再起，想要重建他的收藏事業。但仍無法挽回大局。在尤莫弗普勒斯過世之後，1940年5月下旬蘇富比 （Sotheby’s） 舉行他的舊藏專拍，可惜當時歐洲政局紛亂、大戰一觸即發，受此嚴重影響，四天的拍賣成果，全部520件的作品只售出2萬6千英鎊而已。1944年在妻子過世後，其遺產也被送拍換現。一代藏家的光鮮身影，遂消逝於歷史的塵埃當中。

【圖 4】唐代人物騎馬陶俑 ©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London

【圖 5】宋代磁州窯花瓶 ©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London

參考書目

1.George Eumorfopoulos, Chinese Art : the Eumorfopoulos Collection, London : Published under the authority of the Board of Education,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1936.

2.George Manginis, China Rediscovered : The Benaki Museum Collection of Chinese Ceramics, Athens : Benaki Museum ; Haus Publishing Ltd., 2016.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漫遊藝術史　收藏中國：近代英國藏家系列之六 喬治・尤莫弗普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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