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談「容忍比自由更重要」的真諦

馬總統最近在出席民主基金會慶祝活動時,大談「容忍歧見」。他說:民主要求大家服從多數、尊重少數、容忍歧見,他還特別強調其中「容忍歧見」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在當代的台灣,較之蔣介石時代,針對主政者有關「容忍歧見」的負面表現,形式、程度與做法或有顯著的差別,但是若以時間做為另一軸線,也就是把社會的進步、觀念的啟蒙等因素一起列入評比,這些年台灣民主發展的軌跡恐怕正走在下坡道,「歧見」被當權者「容忍」的空間,以及被「報復」的可能性,無不正在摧殘馬英九口中「容忍歧見」的正當性。

既然政治權力者主動述及於此,而我們也認為這是無可妥協的價值,不妨就以此做為對話的起點。馬先生說:胡適曾經說過「容忍比自由更重要」,當時胡適說這個話受到不少批評,「當我們更進一步走向民主的時候,大家再想想,這句話真的很重要。」首先,這引述並不精確,這句話其實是胡適母校康乃爾大學史學家布林(George Lincoln Burr),給胡適的啟發。胡適在《容忍與自由》這篇文章中,做了清楚的交代,布林說:我年紀越大,越感覺到容忍(tolerance)比自由更重要。這句話讓胡適難以忘記。

《容忍與自由》寫於一九五九年,這是蔣介石年代。根據胡適晚年秘書胡頌平的紀錄,這篇文章最早的題目是《政治家的風度》,在那個年頭,指涉性非常強烈,於是修改為《自由與容忍》,最後胡適決定把「容忍」調在前頭,才以《容忍與自由》定名。因此,我們可以認定這是胡適想與蔣介石溝通與勸諫之作,主要對象應是包括雷震的《自由中國》而來。

從保護言論自由這個角度出發,再看胡適的文字,就更加嚼而有味。胡適說:「在宗教自由史上,在思想自由史上,在政治自由史上,我們都可以看見容忍的態度是最難得,最稀有的態度。人類的習慣總是喜同而惡異的,總不喜歡和自己不同的信仰、思想、行為。這就是不容忍的根源。」他同時進一步闡釋:一切對異端的迫害,一切對異己的摧殘,一切宗教自由的禁止,一切思想言論的被壓迫,都由於這一點深信自己是不會錯的心理。因為深信自己是不會錯的,所以不能容忍任何和自己不同的思想信仰了。

既然,這些話是說給蔣介石聽的,今天馬先生談到胡適,可不能誤以為這是當權者反過來對公民的「教化」,理當視之為這是對自己的警示格言,應該時刻反省自己與自己帶領的政府在施政作為上,有沒有時刻把「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做為看待批評、異議者的態度?有沒有越過紅線,利用檢調司法、遊戲規則等工具與政策,立意去修理、羞辱、嚇阻、箝制反對的「歧見」?這點,午夜夢迴時,面對這些年各領域層出不窮的不公與不義,馬先生實在不乏材料,很有必要好好想想。

談到容忍,有段狗尾續貂,不能不加以提醒。馬先生認為:「台灣和中國大陸關係發展越來越密切時,中華民國的民主發展對於民主制度較陌生的華人,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因為這是在中華文化五千年的歷史上,第一次在中華的土壤中種下民主,並開始生根發芽。」這時,胡適有另外一句話,可供參考。胡適說:「任何事我都能容忍,只有愚蠢,我不能容忍。」即使強調容忍的重要性,胡適仍不能容忍愚蠢,這裡的愚蠢當然不是先天智識的愚笨,而是胡適說的「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馬先生真該聽聽他輩,特別是人民的主張。

歷史告訴我們,這是人民的土壤,種下民主的也是人民,非出於任何當權者。主政者倘若脫離了人民,不把人民置於施政的最前位,甚至對付人民,又如何侈言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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