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育政
通往地獄之路，常由自命良善的人所鋪成，《病人自主權利法》就是標準的示範。
自古以來，自然善終就是基本人權。此法通過後，反倒變成—想要自然善然，病人必須事先簽署，且獲醫師許可才行。
所以，九十三歲的阿嬤因為年老體衰，進食愈來愈少，想要在家善終，這是違法的。依法須送醫治療，插入鼻胃管灌食，需要時再加呼吸器、洗腎機等維生設備，到死為止。只因阿嬤未預立醫囑，只能淪入人間地獄，飽受折磨。
卅六歲的阿明讀大學時不幸車禍，成為植物人，臥床十五年。醫師認定他不是末期病人，妥善照顧，以國人平均壽命估計，再活個卅六年不難，不能放棄。他的母親因肺癌早逝，父親來回奔波，心力交瘁，花光家產，一年前往生，臨終前擔憂阿明以後無人照顧。
以上的類似案例日漸增多，因為醫師引用《病主法》，從而剝奪病人和家屬的基本人權。立法者的本意喪失殆盡，國人想要自然善終，近乎不可能。
更早的《安寧緩和醫療條例》立法通過，也是同樣的結果。此法實施迄今已經廿四年，末期病人只須家屬一人同意，即可撤除維生醫療，回歸自然，得以善終。但此時此刻，呼吸照護病房住滿病人，每天依賴呼吸器、飲食管灌、按時翻身、抽痰，才得以維持心臟的跳動。依此條例，讓病人撤除呼吸器的案例數，少之又少。看你怎麼想，健保每年花費至少三百億元是在照護這些病人，還是讓他們難以善終？
根據估計，超過四分之一的健保用於「過度醫療」。姑不論醫療資源浪費，廉價吃到飽、不管治療是否有意義而一律給付的特性，成為醫院最大的誘因，也成為國人善終的最大障礙。
一位醫界前輩告訴我：健保實施前，幾乎沒有過度醫療的問題。當時病人住進加護病房，三天後家屬收到醫藥費帳單，就會做出決定。因此，生老病死，花開花落，無須立法，自然善終。
健保是台灣引以為傲的德政，卻有過度醫療害人無數的弊端。健保不改，醫療模式難改，過度醫療只會變本加厲、橫行無阻。
再強調一次，善終是基本人權。目前想要自然善終的最好做法，引用前台北市立聯合醫院黃勝堅院長的話做總結：「想要好走，連一一九都不能叫」。
（作者是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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