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陳水扁，柯文哲與支持者的關係，更有宗教氣氛。「相信清白」、「相信師父」，柯氏羈押禁見前後，民眾黨公職、黨職，以及死忠信仰者，表現得淋漓盡致。（資料照）
二○一四，「政治素人」獲民進黨禮讓、力挺，從中山南路七號地下室，坐電梯直達市府路一號十一樓。起初，他打著「墨綠」、「二二八家屬」的旗號，對手陣營稱他是「皇民後裔」。當選後，嗡嗡嗡的幹勁，令人耳目一新。類卡通造型，語錄式發言，即使失之無厘頭，也頗迎合觀眾口味。因為，藍綠政治熟面孔，先後令人感到死氣沉沉，政治市場也難免喜新厭舊。雖是「政治素人」，柯文哲並不是吃素的，他很快領悟到政治是表裡不一的表演藝術。透過五大弊案，他結交到財團朋友，郭台銘是其中之一。「兩岸一家親」的通關密語，致使「中國那方面一直要我選總統」。一路下來，「改變（自己）成真」，「（垃圾等級）超越藍綠」。
柯文哲是個成功的政治演員，類如朱高正、陳水扁、韓國瑜，具「煽動型」人物特質，十分能駕馭群眾心理。但宗教式集結支持者，卻疏於發展組織、深入地方，也妨礙他對社會主流的吸引力。另，連戰、宋楚瑜、馬英九，則沿襲「傳統型」角色，但台灣已經進入民主過程，而他們並未擁有家父長般的支配能力。馬英九，因阿扁執政失敗而上位。最後，總統、黨主席鬥爭立法院長，輸得灰頭土臉。太陽花學運，則為他預先發出執政失敗的通告。有趣的是，接班蔣經國的李登輝，「傳統型」、「煽動型」、「理念型」兼而有之。只不過，他開啟民主大門，法治基礎並未夯實。國會全面改選，總統直接民選，寧靜革命有其成就，但仍是未完成的交響曲，留下內容複雜的政治資產。
柯文哲的參考對象，很巧合是陳水扁，柯曾任陳水扁的民間醫療小組召集人，如今「同為天涯淪落人」。照理說，對「阿扁啟示錄」有近身閱讀機會。令人感慨的是，柯似乎對「阿扁啟示錄」的重點劃在「海角七億」，忽略了真正的重點：把政治當作一門生意，逃不過恢恢法網。最嚴重的是，他們兩位都以改革者自居，獲得權力便停止向民主正當性前進，犯下「傳統型」人物常犯的錯誤，尤其是權錢交易。柯每逢選舉便叫窮，敲詐政治獻金。十年下來，夫唱婦隨：「夏日傍晚涼涼，晚風吹拂，閒閒沒事，走到附近看看房」，「買一億元的房不是困難事，自己不用裝窮，本來就買得起。」三次選舉，突然變成好野人，支持者與反對者才後知後覺。柯、扁都戴上了「魔戒」，捨不得拿下來，人設也被自我解構。跌落神壇，魅力消散，支持者退潮的速度，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快。
比起陳水扁，柯文哲與支持者的關係，更有宗教氣氛。「相信清白」、「相信師父」，柯氏羈押禁見前後，民眾黨公職、黨職，以及死忠信仰者，表現得淋漓盡致。既然類似宗教，那麼，對「劫難」之後的未來，也不宜遽下定論。別忘了，不少例子在先，宗教團體遭遇「劫難」，尤其是教主驟遇不測，如果劫後化險為夷，往往也有可能帶來復興時刻，令信仰者更樂於為師父傳道。同理，與柯文哲同時崛起，曾經搞垮「時代力量」的「草頭黃」，要取代柯成為「新師父」，這種信仰因素便是障礙。而當今台灣的環境，有利於這種劫後重生，還是相反，正可作為民主成熟度的試金石。
陳水扁，首次政黨輪替而執政，可能突然天降大任，未暇思考將自己的魅力轉換成民主法治的現代威望。柯文哲，令人覺得可惜之處在於，他崛起之前已有兩次政黨輪替，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乃至蔡英文的得失，多的是可資借鏡的自持之道，不論正面或負面。而自恃聰明，柯氏仿效的，似乎是先行者的失敗，諸如李、扁、馬與財團之互動，卻忽略了司法體系改革的速度雖然較慢，畢竟也漸離「法院是國民黨開的」。陳水扁、鄭文燦卸任後落難，也說明民進黨對司法之著墨，未必如民眾黨指控之深。既然揭櫫「新政治」，又未能以身作則透明、廉潔，行為與自己的口號背道而馳，不啻對其支持者的背信。
剛卸任的蔡英文，及其前任馬英九一樣，受到「煽動型」人物挑戰。但小英傾向「理念型」，馬則是「傳統型」。賴清德的最強挑戰者，侯友宜則非「煽動型」人物。經過一月大選，白色力量自黑，賴氏成了唯一上行列車。雙少數政府，「理念型」特質，他的權威只宜建立於民主法治的正當性。行穩致遠，不僅適用於政策，也適用於政治人物之自律。扁、柯初站上首都壘包，多少人料想他們的政治生涯，竟留下驚歎號。扁、韓、柯，「煽動型」明星開高走低，台灣民主是否揭開「正常人」時代，值得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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