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丁旺
立法院本會期結束前，臨去秋波三讀通過了與政府房屋政策有關的民生法案平均地權條例，其中第七九條之一第一項規定「私法人買受供住宅使用之房屋，應檢具使用計畫，經中央主管機關許可。」採取了原則禁止，例外許可的立法，此在現行法律體系，為絕無僅有的立法例。
按憲法所規定的人民權利，人民本可為之，無待國家許可，惟國家為防止妨礙他人自由或增進公共利益，非不得以法律加以規範，在合於目的正當、手段必要、方法妥適的比例原則之下，得以法律加以限制或禁止。例如，憲法第十條規定，人民有遷徙之自由，但入出國及移民法第五條第一項規定，涉及國家安全之人員，應先經其服務機關核准，始得出國，是為限制規定。又出版自由為憲法第十一條所保障，但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第三六條第一項規定，不得拍攝、製造兒童或少年為性交或猥褻行為之影片、影帶，是為禁止規定。足見涉及憲法保障之人民權利，其立法當採原則許可，例外限制或禁止，如採原則禁止限制，例外許可之立法例，即與憲法保障人民權利之意旨不符。
人民的自由權利、財產權，分別為憲法第二二條、第十五條所明定。財產權的主體，依民法規定，包括自然人與法人，渠等買受住宅，當受憲法財產權與經濟自由權、契約自由的保障。惟自由以責任為前提，基於社會責任論，不論法人或自然人享有權利時，均應負起對公眾的義務與責任。鑑於法人無居住需求，為避免囤積炒房，影響國人居住權益，首揭法條之立法目的正當、手段必要，惟因採原則禁止、例外許可之立法，有使人民財產權與自由權利遭受逾越其社會責任所應忍受的範圍，自非可取。宜幡然改圖採原則許可、例外限制或禁止之立法，並就限制或禁止之條件律定其具體、明確之內容，始符憲法保障財產權與自由權利之旨。
立法院在會期結束前，倉促立法，未及考量上開法條對人民財產權與自由權的保障，難杜違憲爭議。巧合的是，行政院即將改組，法律是政策的條文化，新朝推翻舊朝政策，事所常有，新閣上任後，建請依憲法第五七條第三款規定，經總統之核可，於法律案送達行政院十日內，移請立法院覆議，以為救濟。
研究法律實證主義者，深悉德國威瑪憲法第四八條是用來捍衛共和國，但依該條文所制定的實定法，卻導致了共和國的毀滅。一樣的實定法，二十世紀上半葉，則造就了東南亞經濟的繁榮，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實定法律的後續影響不容小覷。健全房市住宅機制，如果採取合憲性的原則許可、例外禁止的立法，或許仍須經過相當的掙扎，但這是我們為後代子孫與經濟發展必須付出的代價。
（作者為台灣高等檢察署主任檢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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