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台灣民主的最大烏雲

九合一選舉過後,華府智庫「德國馬歇爾基金會」訪問團來台,在會見蔡英文總統時,前美國聯邦眾議院議員賀德代表發言指出:來到台灣接觸許多優秀公民,更清楚「一國兩制」在台灣其實是不可行的。他說:在華府,有一件事情得到跨黨派的支持,就是無論共和黨或民主黨都同意,只有在台灣的二三五○萬人民,可以自己決定台灣的未來。而訪問團赴國民黨拜會時,朱立倫表示這次執政黨的挫敗,乃台灣人民用選票對民進黨無論在經濟、防疫、民生等施政表達不滿。他還說,民眾也是對民進黨多次以「抗中保台」分化台灣人民,作為選戰武器,做出強烈回應。

值得反問的是,經濟、防疫、民生、「以抗中保台分化台灣人民」,真的是頭家不滿之處嗎?九合一選舉期間,適逢中國多地出現「白紙革命」,對清零封控、經濟下滑、民生艱困表達不滿。然而,這種不滿情緒,在台灣並不顯著。況且,就經濟、防疫、民生而言,台灣的表現在全球屬於前段班,選民不至於完全無感。或許可以說,投票率低落,透露的是在野陣營持續以疫情借題發揮的認知戰發揮了作用。當然,執政黨方面,爭議性人物落人口實,加上提名策略、政策辯護、選戰主軸自亂陣腳,令在野陣營一開始就掌握主動攻勢,自己又缺乏貼切訴求激發中間選民支持熱情,同時高估了十八歲公民權修憲複決案的動員能量,可能要負起最大的自責分。

至於「抗中保台」,如果要以這次選舉結果予以否定,恐怕是對主流民意的錯誤解讀。朱立倫對習近平告過狀:民進黨執政下,採取去中、反中政策,改變兩岸現狀,造成兩岸形勢險峻。馬英九稱,他執政八年,沒有一個國家預測兩岸會發生戰爭,六年之後,台灣是全球最危險的地方。不過,一如美國「外交關係協會」主席哈斯十月底在台所指出:中國對台壓力增加,不是因為台灣做了什麼,而是台灣代表跟中國完全不一樣的民主政體,就像普廷越來越對烏克蘭失去耐心,習近平也是一樣。現在,所有民主國家都認定,台海(乃至東海、南海)危機指數居高不下,原因出在中國企圖以武力片面改變現狀,沒有國家認同朱、馬的觀點,批評民進黨是罪魁禍首。事實上,「抗中保台」,不僅是民進黨,也是主要民主國家的印太戰略,G20、APEC就充滿「抗中保台」的旋律。

話說回來,評論朝野的得失是非,不能視為選後檢討的全部。從朝野輸贏中,掌握民意的核心共識,才是最基本的解讀。旁觀者清,上述賀德所言,「一國兩制」在台灣其實是不可行的,只有在台灣的二三五○萬人民,可以自己決定台灣的未來,可以說洞察到這次與歷次選舉不變的民意定見。這些民意的核心共識,絕對不可代之以兩岸政黨私通的九二共識、兩岸一家親。二三五○萬台灣人民所組成的共同體,其未來絕非「台灣的前途只能也必須由全體中國人民共同決定」、「如果要公投,那就要在全中國進行,我們有十四億人口」、「解決台灣問題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是中國的內政」。九合一選舉,朝野勝敗兵家常事,但願不會給對岸武嚇有效的啟示。如果北京想硬來,機艦擾台、圍台軍演乃至鋌而走險,就會看到台灣與民主世界「抗中保台」的行動。

儘管如此,國人也必須警惕,民主選舉仍不無可能發出相反的訊息。九合一選舉結果,有人擴大解釋為,拒絕「抗中保台」,兩岸和平優先。兩年後大選,如果同樣的人獲勝,台灣可能會被他們在中國武力威脅下「一中換和平」。接下來,可能是「中國收回台灣聯合聲明」,等著香港的命運降臨台灣。而若台灣被認為游離民主陣營,在中美「晶片戰爭」下,定將無法維繫半導體優勢,經濟民生更無力抵抗中國磁吸。「民主專制世紀馬拉松」,台灣萬一被民選政府帶往專制中國,也就要有民主被姓黨的心理準備,屆時民主國家也愛莫能助。故而,頭家也要善盡公民責任,莫令自己的權利像這次在投票日「休假」。台灣的最大烏雲,並非民主體制下的「一黨獨大」,而是主要政黨上層的國家認同差距甚遠,讓選民在行使公民權利時一失手就可能「把嬰兒和洗澡水一起倒掉」,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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