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獨立時代的撐死、裝死

■ 西區老二

紅綠燈有兩種:在外國是過馬路用,在台灣是參考兼裝飾用;C. P. Snow說文化有兩種:科學和人文,有時也可以分為:鬧笑「化」和聽廢「化」兩種;法律有兩種,一種是有辦「法」,一種是沒辦「法」;經典電影也有兩種:一種是特別好看的顧眼「經」,一種是特別好笑的發神「經」。

每一部經典電影不但都有一句經典台詞,也都有一個經典理論。例如《臥虎藏龍》的「虛名理論」:「李慕白就是虛名,昨日我,今日我,明日我,都不在這三個字裡。宗派是虛名,劍法也是虛名,這把青冥劍還是虛名。」李慕白就靠這招把玉嬌龍。或是《英雄》的「殺氣理論」:「你的殺氣在亂,為什麼?」「您把一個人想簡單了。」秦王靠這招幹掉無名。其中長篇大論又頭頭是道的,莫過於楊德昌的《獨立時代》。

劇中有錢小開阿欽的精明助理Larry發明了一個「撐死政策」:「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給到他撐死。」撐死政策的奧妙之處在於,食材藏於民居之中,隨手可得,還可以吞下它來湮滅證據,就算被警察抓到也告不了你,不愧為七大武器之一。譬如尚書大人餵包龍星一百個餅,或如《舊唐書.杜甫傳》記載:「永泰二年,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于耒陽。」堂堂詩聖也會被酒肉給撐死。

新聞媒體即可謂撐死界箇中翹楚。獨家要多毒有多毒,平面要多蘋有多蘋(水果日報化是也),篇幅要多偏有多偏,搜奇要多餿有多餿,SNG要多Silly’n Gum有多Silly’n Gum(亦可解為Sai’n Gan,請自行意會)……如此一來,縱使意見就像垃圾一樣,每個人都在製造,但沒人想要別人的,只要拚命灌食新聞自由、知的權利,讓觀眾慣壞嘴道,倒盡胃口,眼不分青紅皂白,耳不辨鬼哭神號,以致暴食症轉為厭食症,濫竽可以充數,朽梨子也可以假蘋果,通通混在一起做成撒尿牛丸。

《獨立時代》的另一個偉大理論是「裝死原則」:「最容易逃避責任的辦法就是裝得跟別人一模一樣。」錢是投資,情也是投資,親情是祖產,友情是績優股,愛情是高風險、高獲利的內線交易,任何商品,一講到「情」字,保證暢銷。情就是錢,裝樣子就是博感情,所以,再沒感情也要裝得很有感情,務必裝得比真的還像。後藤新平這個日本人很難了解,在中國人的社會,比目魚不但能裝鯛魚,要裝海底雞或烏賊都可以。

裝鹹魚是裝死原則的最高境界,其秘訣是:「沒能撐死,就地裝死。」其口訣是:「我不知道,謝謝指教。」煙幕彈丟完趕快找掩蔽,嗆聲光碟、筆錄外洩都是這類傑作。

不過,撐死政策和裝死原則並非沒有後遺症,也有像long stay變成one night stand這樣的例子,沾沾醬油不打緊,就怕被自己炒的菜噎到,出招時不可不慎。(作者是國片與周星馳電影忠實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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