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共和國》洪財隆/失去魔法的精靈 見證一場ECFA政治除魅 (下)

洪財隆/公平會委員

二○○二年我從歐洲回國之後,隨即到台灣經濟研究院任職,首要任務就是負責台日自由貿易協定(FTA)可行性評估。在和日方交涉期間,深刻體認到台灣對外締結FTA的最大困難就是中國因素。

二○○四年我承接政府「中國和東協成立自由貿易區研究」的委託計畫,更明白了中國如何運用「架構協議」的簽署模式,特別是透過農產品的「早收清單」和「讓利」措施,逐步說服原先反對的菲律賓、泰國和馬來西亞等國改變立場,同時也了解東協和東亞區域主義的發展侷限。

二○○五年我曾到日本「亞洲經濟研究所」(IDE)客座數月,研究東亞區域主義,同時期的各國訪問學人多半去研究如何跟他國洽簽FTA,深化彼此經貿關係,只有我在鑽研特定國家比如台灣,被排除在外或被邊緣化的不利影響。有一次聊起來訪目的,還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那個場景教人印象深刻。

因此,當馬政府在二○○九年一月底正式對外宣布,兩岸即將簽署ECFA,而且說帖的關鍵字就是「架構協議」、「早收清單」、中國將會對台灣「讓利」,不難想像由於我對這道問題已經思索和準備長達七年之久,所以很快就做出「有效回應」並「獲得迴響」。最主要的迴響就是替自己帶來不少麻煩,最後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黯然離職。

針對能否透過ECFA來突破台灣對外簽署FTA的困境問題,當時我的論點包括:中國正在「請君入甕」(以經促統),而且邊緣化台灣就是其主要經濟戰略,怎可能只因為兩岸簽署ECFA就放棄?事實上,當時中國的涉台人士,在很多場合都對馬前總統把「ECFA和台灣對外洽簽FTA做連結」的講法很不以為然。

時至今日,雖然台灣仍應積極對外尋求貿易協定之簽署機會,但坦白講,FTA的風潮已過。隨著數位經濟時代的來臨,產業發展更仰賴的是國內治理品質,以及人才培育等智慧和無形資產,而非關稅等稍微優惠的市場進入條件,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推波助瀾,全球化稍見退卻,「區域化」等市場面的重要性,未來應會蓋過傳統的區域主義。

回到二○一○年六月二十九日的重慶。由於二○○三年六月二十九日中國和香港早已簽署類似協議(CEPA),所以選定這個日子顯然是精心安排。當海基會江丙坤董事長和海協會陳雲林會長代表雙方署名的那一剎那,會場杯觥交錯、閃光燈此起彼落,當時應該是萬萬沒想到,不出四年(二○一四年),台灣會發生三一八太陽花運動。

一場震撼人心的運動必然是由很多因素共同促成,且不在話下。即使世事難料,但仍有跡可循。

首先,雖然ECFA順利完成簽署,但後續協議的談判和簽署順序出現亂流或誤判。按照經濟整合的自然順序,貨品貿易協定因為涉及關稅減免比較單純,所以應該優先處理。至於服務貿易協定則因必然會有投資和人員移動,制度法規的調和更是重點,通常尾隨在後。

但因兩岸之間的貿易仍未正常化,特別是台灣仍有超過二○○○項的農工產品禁止從中國進口,其中農產品的開放尤其敏感,以致讓馬政府的決策或談判團隊想繞過貨貿,直取服貿。事後來看,馬政府做出直取服貿的決定,很可能是基於二○○九年開始大量開放中資之後,並未受到太大的關注,遑論阻擾。而既然服貿和投資密切相關,理應也會成功達陣。

其次,兩岸議題最需要透明化,但資訊透明化卻是馬政府對中關係的死穴,包括諸多協議的談判與簽署皆欲迴避國會監督。立法於一九九○年代的「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反映的是當時兩岸的互動交往強度,遠遠跟不上時代需要,當然更是跟不上馬政府針對兩岸諸多協議的快馬加鞭與統合進程。

關於這點,賴中強律師的目光獨到和長期燒冷灶的堅持,最教人動容,沒有他就沒有當時相當活躍的「兩岸協議監督聯盟」,以及後來面對服貿等議題的重要論述基礎與行動決心。

最後,人類社會關心的三大主軸,經濟成長(財富)、分配不均與安全,不同時代迭有變更,絕非一成不變。二○○九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全球化與經貿自由化的贏家輸家議題日益尖銳,愈來愈多人更加關心所得分配不均,所以二○一○年ECFA的成功簽署經驗,以及強推服貿「利大於弊」,逐漸失去說服力。乃至後疫情時代,安全關切反而可能躍居三大主軸之首。

二○一四年爆發三一八太陽花學運前夕,我適巧負責民進黨的中國事務部門,心情接近困坐愁城。在那之後,眼看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潮湧向街頭,我知道我和ECFA長達六年的周旋已經告一段落。ECFA的魔法,不論在過去那段期間如何炫技、揚威,終被馴服除魅。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自由共和國》強力徵稿

《自由共和國》來稿請附:真實姓名、身分證字號、職業、通訊地址及戶籍地址(包括區里鄰)、夜間聯絡電話、銀行帳號(註明分行行名)及E-mail帳號。

刊出後次月,稿費將直接匯入作者銀行帳戶,並以E-mail通知。
文長1200字以內為宜,本報有刪改權,不願刪改者請註明;請自留底稿,不退稿;若不用,恕不另行通知;請勿一稿多投。

《自由共和國》所刊文章、漫畫,將於 「自由電子報」選用,不另外奉酬。
Email:republic@libertytimes.com.tw

已經加好友了,謝謝
歡迎加入【自由評論網】
按個讚 心情好
已經按讚了,謝謝。

編輯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