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豫珍
台灣女人連線十三日於貴刊「白玫瑰仍未照到陽光」一文，指陳檢視性侵量刑，發現刑期越減越低，並常以刑法第五十九條「犯罪情狀顯可憫恕」予以減刑。當初建立的「妨害性自主罪量刑資訊系統」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可能成為法官依循往例減輕其刑的參考依據。這裡就反映了兩個問題，其一、為何法官會傾向輕判？其二、量刑資訊系統的功能與侷限何在？司改國是會議究竟是否及如何正確看待這個問題？有無積極提出療癒處方？或亂投藥石而反讓病情更形惡化？
根據最高法院判例，酌量減輕其刑，必須犯罪情狀客觀上足以引起一般同情，倘宣告法定最低度的刑期仍嫌過重，這才能適用。至於被告「素行端正、已和解、犯後態度良好、道歉」等，只能於法定刑內從輕科刑，不得據此做為第五十九條「酌」量減輕其刑的理由。這是刑法的基本常識，每一位法官都了然於胸；而刑當其罪、妥適量刑，也是審判者都能理解的刑罰政策。量刑過低已常招致非議，為何還要一再援引第五十九條給予寬減？
這絕不是如女人連線說的，是法官性別意識的問題。因為從量刑資訊系統顯示，量刑偏輕並非性侵案獨特的問題，而是普遍性的司法現象。既非關性別意識，難道是法官多如垂眉菩薩、宅心仁厚？還是司法體系可能存在某種隱形力量，始終如幽靈般地操控、左右法官的量刑心理？到底甚麼是激化法官輕判的催化劑？相關的實證分析，司改會議是否給予必要的關注？有哪一組的討論，碰觸到這個司法動輒被批評「恐龍」的根源、也最受詬病的核心？
司法院因二○一○年「白玫瑰運動」，開始積極建置「妨害性自主罪量刑資訊系統」。現在卻被女人連線批評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成為法官輕判的參考依據。實務是否如此？因尚無實證，未便置論。
筆者長期從事量刑研究，當初跨國比較研究美、英、澳……諸國量刑制度，針對國內體制及實務需要，提出量刑資訊系統的發想與建議，其始意一方面在求減少量刑歧異，達到司法公平的體系正義，另一方面就是要呈現法官量刑的實然，提供實務界的反思、檢討及做為制度改革的基礎資料。
社會科學實證統計，本來就是實然面的分析，而非應然面的規範。量刑實務既普遍呈現出偏低的現象，統計結果自然是偏輕的數據。因此，本系統在現階段，即使廣為運用，充其量也只能做到減少量刑歧異。惟有各界能正視問題，進一步以此為基礎，透過一定機制，歸整出應然的量刑基準，賦予一定的規範效力，才能發揮功能，做到妥適量刑，真正實現司法正義。
（作者為台灣高等法院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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