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文化週報》尉天驄魂歸梵林墩——赤手空拳文壇開山 挖心掏肺名家過招 ◎周昭翡

尉天驄(左)憑一己之力創辦文學雜誌,《筆匯》革新號到《文學季刊》系列,引領風騷,引介西潮、挖掘在地作家,在島嶼交會萌芽。(聯合文學提供)

◎周昭翡

尉天驄作品《到梵林墩去的人》,今年5月新版問世。 (聯合文學提供)

最早認識尉天驄老師,是因為籌辦一項文學研討會邀他擔任顧問,他很熱情,每向他請教,總是有求必應。幾乎任何一個文學題目或人物,沒有他不知道的,都能說上幾件事,並給予建議。

老師的口音我聽得吃力,常常重複詢問,老師卻不厭其煩,我沒弄懂他就再講一回,同樣事情往往講了兩三遍,我自覺失禮,但對我這種初出茅廬的編輯,老師的耐性著實讓我有些不好意思,後來知道老師家鄉在江蘇碭山,說話還帶著些許當地土腔。

引介西潮、挖掘作家 台灣文壇傳奇推手

逐漸了解老師生平,那真是台灣文壇開拓性的一頁,從50到80年代,他憑一己之力創辦文學雜誌,《筆匯》革新號到《文學季刊》系列,引領風騷,引介西潮、挖掘在地作家,在島嶼交會萌芽。

小說家黃春明就曾說,尉天驄是他的恩人,沒有尉天驄就沒有黃春明今天的創作。後來每聽到他們一起,無論公開場合或私下聊天,都葷腥不忌、相互調侃,有著家人般的感情。當年在《文季》與尉老師交往者,後來可說撐起台灣文壇半邊天了。

老師大量閱讀,中西典故信手拈來,掏心掏肺與各路作家相處磨合出練達的人情,兼又性格豪爽,只要有他在的場合,絕無冷場。我沒跟上時代,未見識過「尉家廚房」喧騰的魅力,那些老師口中文學軼事,恩怨情仇,離我尚很遙遠,彷彿背景裡播放著一幕幕老舊的黑白影片。

直到2008年,才有機會與尉老師和其他文壇前輩一起造訪手藝人奚淞先生,我們幾個編輯小友同行,言談之間略略感受到他們那一個時代的氛圍,彷彿時空流轉的一次遲來啟蒙儀式。

我最早讀到老師的小說是〈唐倩回台灣〉,已經是1987年發表的作品,是老師最後完成的小說。該篇有個副標「紀念唐文標,吳耀忠並懷念不知流落何方的孫萬國」,頗有議題性與時代感,可說是意念先行的小說,且與陳映真名篇《唐倩的喜劇》相互呼應又歧出延伸,讀這篇尚不知唐文標、吳耀忠等為何人,因此說不上特別的觸動,卻耽擱了我閱讀尉老師小說的慾望。20多年來我點點滴滴較為理解尉老師,他自己作為一個編輯,成為作家背後的推手,就未再投注心力寫作小說了。

《梵林墩》談青年困境 正視弱點才得自由

晚近幾年,老師臥床後,我才有機緣讀到他60到70年代以《到梵林墩去的人》為名的小說集,蒐錄8篇小說,那對於年輕的生命,內心的困境思考,無出路的徬徨猶疑,儘管運用了現代主義的實驗風格,卻生動鮮明,令我驚豔。我得到尉老師同意,將之重新編輯出版。

老師在原版本跋文有這段文字:

「一個人只有面臨某種困境,才能體認出某種羅曼蒂克情緒的蒼白,只有面對自己的弱點,才能撕去自己的『偽裝』,──我們寫作,把作品聚在一起,讓它像一面鏡子照出我們的弱點, 一方面也投入世界去作為彼此間的交通。」

我問過他「梵林墩」這虛構地名的來由,老師可能出於直覺,並未清楚對我說明,只提及「梵」這個字具有神秘的魅力,佛典使用梵文,就讓人聯想到佛經中述及的彼岸,「梵林墩」是想像中的地點,一個到不了的烏托邦,永遠到不了而使人感到挫敗,但也因著歷經這樣的嚮往與精神巡禮,才能理解到生命存在的悲劇性,而可能從悲劇中超脫出來,得到自由。

新版《到梵林墩去的人》今年5月出版時,我帶去給老師看,並說,不久前看胡波的電影《大象席地而坐》,一直覺得尉老師筆下的小說世界,就是這樣的畫面了。70年代尉天驄老師就寫出這樣的小說,老師說「年輕人面對的苦悶是一樣的,如今大陸可能更強烈了。」「人的困境」想必是青年時期浪漫的尉老師就感受深刻的,成為他內心不斷關懷與創作的課題,而他展現在現實人生,卻為比他年輕一代的編輯人帶來一種爽朗溫暖的情懷。我們有尉老師這樣的典範,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聯合文學出版社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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