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從「貿易戰」到「宗教戰」

中國國務院週日發表「新疆的若干歷史問題」白皮書,強調新疆各民族是中華民族的組成部分、伊斯蘭教不是維吾爾族天生信仰且唯一信仰的宗教。言下之意,新疆再教育營(「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洗腦有理!此一「白皮書」,儼然是衝著美國國務院發表「國際宗教自由報告」及主辦第二屆「促進宗教自由部長級會議」而來的。

在上週舉辦的「促進宗教自由部長級會議」,我國駐美代表高碩泰也應邀參加。會中,美國國務卿龐皮歐痛斥,中國欺壓維吾爾穆斯林的惡行是「世紀污點」,他還批評中國官員曾想辦法勸退其他國家出席這場國際會議,並說那些屈於中國壓力而缺席的國家「會被美國記名字」。與此同時,美國副總統彭斯在發言時表示,正在進行中的美中貿易談判,不會動搖美國捍衛宗教自由的承諾。彭斯說,無論美中貿易談判結果為何,美國人都會與信奉各種宗教的中國人團結齊心。從川普政府最近對宗教自由的關切程度來看,美中的「宗教戰」似乎有從「貿易戰」另闢戰場的味道。

本月初,有一批美國各界人士呼籲川普「中國非敵」。上週,則有另一批美國各界人士表達支持川普對抗中國的戰略鋪陳。後者指出,「過去四十年,美國追求與中國交往的開放政策,極大造成美國國家安全的不斷侵蝕,不能允許繼續如此」;「我們注意到中國並不認同現行國際秩序的原則與規章」,「中國的統治者公開宣稱並堅持一套其他國家也必須遵照的新規則」;過去四十年,許多美國外交政策專家錯估中國意圖,或將中共惡行歸咎為統治一個十三億人口大國的艱難,美國的「與中交往」學派不斷告訴決策者,一旦中國的經濟現代化達到足夠程度,中國將成為「負責任的利害關係國」,然而「只要中共統治中國,這種情形就不會發生」。

其實,宣稱「中國非敵」的那種意見,也不得不承認「北京尋求削弱西方民主準則在全球秩序中扮演的角色」,但他們仍然相信「惶惶不安地認為中國會取代美國成為全球領袖,真的有點擔心過頭了」。這兩批美國人士的交鋒,令人油然想起外界對中國的兩種不同觀點,那就是,要接受中國的特殊性,尊重它所謂的特殊國情,還是要中國接受國際的普遍性,促使中國的改革開放走向普世價值。長期以來,尊重中國的特殊國情,似乎成為國際主流,北京也總是以此護短,喝叱其他國家「干涉中國內政」。結果,卵翼了習近平的中華帝國夢,竊盜經濟、一帶一路、填海造陸、孔子學院等,正在改變地緣政治地圖。

四十年前,美國大力協助中國發展經濟,認為中國的特殊國情可以跟普世價值和平共處。季辛吉及其追隨者,至今仍將中國的特殊性念茲在茲。中國歷史文化的特殊性,外界必須予以尊重。然而,在政治司法經濟社會方面,如果縱容北京以特殊國情為藉口,迫害基本人權,乃至惡化為數位極權統治,反過頭來敵對普世價值、顛覆民主,不啻養癰遺患。兩年前,北京關押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至死,西方老牌民主國家竟因經濟利益不敢吭聲。今天,北京進而以中國標準改寫國際標準。何其諷刺,美國從尼克森以降尊重中國的特殊國情,中國卻敵視美國所代表的普世價值,這種文明衝突繼「貿易戰」之後展開,可謂撥亂反正。

像中國這種規模的大國,它的特殊國情跟普世價值是無法共存的,一如毛澤東所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香港反送中風潮,揭示了中國的未來學,亦即,中國人民可以期待,中共政權不可期待。無差別地迫害宗教,乃是習近平在「貿易戰」壓力下的固權之舉。此舉也顯示,去年梵蒂岡與北京簽署主教任命協議,既昧於北京政權的無神論本質,也昧於印太戰略的趨勢。此際回顧去年十月彭斯所言,尤有意義:美國在經濟上向中國敞開大門,是希望除了經濟之外,更是在政治領域,希望中國能夠對完整的人權概念重拾尊重,包括傳統的自由主義原則、私人財產、個人自由和宗教自由等;但我們的希望均告落空。

從「貿易戰」到「宗教戰」,美中衝突的戰線正在拉開。親美乎?親中乎?台灣內部之爭,也當盱衡整體戰場,切勿自囿於壕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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