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全球化經貿利益是否會影響未來美中台關係的走向?

林正二

此次美國總統大選,基本上是在全球化經貿架構下,中下階層對抗菁英階層的戰爭。全球化是一刀兩刃。大部分以向外發展為導向的國家較易融入全球化經濟體系中產生動力,提供人們更多機會打入全球更大的市場,獲得更多技術並帶來經濟繁榮;然而,內銷導向、各地發展不一的國家,反而會擴大所得不均,帶來部份人民經濟的惡化與社會階層的擴大,並影響政治體制的走向。

美國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富強國家,雖標榜公平競爭,其實是典型的菁英治國的資本主義國家,在「物競天擇」下,有錢人掌控社會、教育與經濟資源,「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由於美國領土遼闊,各地資源與人民知識水平不同、發展不一,加上美國總體經濟產值百分之七十靠內銷市場;因此,過去二十幾年,美國與中國的「建設性交往」政策,雖讓東西兩岸有全球化所需的高科技與金融產業知能以及全球化移動能力的精英階層,財富大量增加,卻也讓較缺乏全球化專業技能的中西部民眾,因為中國的不公平貿易措施導致美國傳統產業關門後,失業率不斷攀升,擴大美國資本主義社會結構下原本就貧富不均的差距,引發甚多社會問題。

同時,伴隨著中國對美國經濟的強大影響力,中國不斷透過經貿來往以及政治、新聞、文化與學術交流等管道,灌輸中國崛起的世界貢獻以及美中全面性交往帶給美國的好處,塑建了美國菁英階層包括政學與企業界的傾中意識形態,期待中國強盛後能和平轉變,直到歐巴馬執政後期,才逐漸醒悟。

此外,中國崛起所激發的強烈民族主義,在習近平極權體制催化下,成為中共向印太地區擴張軍力、威脅東亞與台灣安穩的重要力量。川普執政後,鑒於美國國內外情勢嚴峻,為了挽救中國以不公平貿易措施對美國經濟造成的巨大傷害,以及維護印太地區的美國利益,在「美國優先」與「美國再強大」口號下,以貿易、高科技、軍事與外交戰,全面對抗中國的霸權擴張主義。在川普以雷霆萬鈞之力展開美中貿易戰,衝撞美國建置派官僚結構下,破除了僵硬的金融與經濟法規,釋放美國經濟活力,在今年3月疫情爆發前,提升了美國經濟,創造了近30年來,美國前所未有的經濟榮景。

然而,「成也川普、敗也川普」。川普不受傳統規範拘束的個性,讓他得以大破大立,帶領美國經濟成長,但也因為他不受拘束的個性,讓他無法「循規蹈矩」地遵守根據科學原理所制定的防疫規範如戴口罩等,加上聯邦體制導致美國各地無法確立全國一致的防疫準則,以致疫情肆虐,在美國23多萬人民喪生及千萬人確診、經濟大為衰退以及全美主流媒體封殺下,川普仍能以微少差距,輸掉選戰,真的是百年來舉世難得一見的政治奇才。

雖然拜登因美國疫情嚴重,贏得選戰,但他上台後能,是否能在川普及兩黨國會議員這幾年建構的「抗中結構」中,依照選擇性跟中國交往的理念,推動美中「競爭與交往」的中間路線,仍須視川普執政後所推動的抗中與反全球化「不公平」結構、削弱菁英階層把持經濟的力量、恢復傳統產業競爭力與提升下階層就業率等政策,所型塑以「美國優先」的「川普主義」力量,是否強大到足以抗衡甚或翻轉菁英階層所建構、以全球化經貿合作利益為導向的龐大力量。

美國Five Thirty Eight 最近民調指出,川普支持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二,顯示他卸任後仍將是共和黨的領導人。在共和黨跟民主黨眾院席次縮小及明年1月可望掌握多數參院席次之優勢下,預期共和黨將運用國會兩黨與美人民反中情緒及強大的「川普主義」力量,針對拜登擬推動的中小型企業紓困、全美基礎建設、綠能產業與健保改革等需龐大預算的計畫,藉由相關法案的審查,督促拜登政府不要偏離川普「美國優先」的抗中政策。這點將有助於台灣利益的維護,至少能督促拜登重回「一中政策」架構下的對華政策,可在美中台三邊關係上取得平衡點。

美國Five Thirty Eight 最近民調指出,川普支持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二,顯示他卸任後仍將是共和黨的領導人。(歐新社)

然而,此次大選也顯露了美國主流媒體與菁英階層,因利益及理念的不同,在新聞處理及跟選舉相關的議題上,對川普及其支持者的不公平舉措。由此可看到這二十幾年來,菁英階層已建構了牢不可破的利益結構。因此,未來拜登政府是否如同BBC所報導的,美國難以跟中國經貿利益脫鉤,加上歐盟德、法等國跟中國仍有密切的經貿關係,以及美須中國協助壓制北韓與伊朗核武擴散等因素,而促使拜登在國內龐大利益集團與國際合作制約下,在「競爭與交往」之間,逐漸偏向跟中國的交往合作,而不利台美關係的提升。

另一方面,在全球高科技產業供應鏈重組上,我國半導體產業有取代中國的功能,台積電在提供美國防工業晶片上將扮演重要角色。由於拜登較注重國際貿易規範,如果蔡政府能如期讓美國萊克豬進口,並排除一些自由貿易障礙,未來四年應有可能跟美國簽署「雙邊貿易協定」(BTA)。未來美台經濟戰略夥伴架構的建構,是否可鞏固台美關係,將視美中經貿與國際議題合作的利益,是否會削弱台美經貿利益對提升雙方關係所能發揮的力量而定。

民主價值理念方面,在美中對抗,中共不斷透過「大外宣」針對美國嚴峻的疫情,抨擊美式民主無效率,影響美國人心時,台灣公開、透明及有效率的全球民主防疫典範,對比中共隱瞞、強迫與落後的防疫手段,是擊破中共獨裁政權優於民主國家謊言的有力武器。

闡述台灣民主建構過程中美國所發揮的力量,雖然在美政府實際利益掛帥的施政原則下,對提升台美關係助益不大,但將有助於美國人民與國會對美國推動的民主普世價值更有信心,更珍惜台美價值理念的連結,而加強督促拜登政府護衛台灣的民主,未來仍將不斷制定友台制中法案。

在印太戰略上,對抗極權中國、守護民主價值,維護「台海現狀」與印太地區的自由開放,攸關美國利益,已是美國會兩黨的共識,拜登政府不可能偏離美國抗中護台的趨勢。

但拜登曾表示擬減少美國防預算,同時他主張加強國際合作力量、以外交手段解決軍事衝突。這些措施與理念,加上美中經貿關係的可能改善,是否會促使拜登為了化減南海緊張情勢,避免跟中共劍拔弩張,而在印太戰略上減少軍事對抗,在維持一定遏阻軍力原則下,以加強國際合作的方式抗衡中國,仍無法確定。果真如此,美國為了印太地區的安穩,可能會加強督促兩岸不得片面改變現狀的力量。但美國是否有足夠的軍事遏阻力量,以及是否屈從於跟中國的經貿等利益,而無法完全制約中國逾越維持現狀的界線,仍有待未來情勢的演變,才能確知美新政府真確的印太戰略內涵。

大體而言,美國未來維持台海現狀的政策推動方式,雖可減少兩岸緊張情勢,但美國如減少遏阻武力,是否會讓中共以較和平但蠶食鯨吞的方式侵蝕台灣的抗中力量,或者是更加強武力威嚇台灣,仍不得而知。但中共對台政策的可能改變,難免會弱化台灣長期抗中保台的力量。在此情況下,台灣必須加強自製武器能力、全民防衛及防止中共滲透統戰的力量。

上述這些拜登政府對中政策的可能調整,將影響台美關係以及台灣的兩岸策略與軍事布局。對此,蔡政府必須審慎因應,妥善運用所有可用的國內外資源,團結民心、凝聚抗中保台共識,以謀取台灣最大利益。

(退休駐美外交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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