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秉泓
第55屆金馬獎揭曉後,全民熱議的焦點不是台灣留下幾座獎或中國又抱走幾項大獎,也不是在陸片配額制度之下台灣人還能看到幾部優質中國片,而是獲得最佳紀錄片獎的《我們的青春,在台灣》導演傅榆的得獎感言。
「我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作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一個台灣人最大的願望。」傅榆就像是笑國王新衣的那個小孩,用毫無包裝矯飾的直白語彙,戳破了金馬獎自1996年將大陸片首度納入競賽(姜文執導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席捲最佳影片、導演等六項大獎),耕耘二十餘年致力打造成為華語片最高殿堂的「幻象」。所謂的華語片最高殿堂,應該是海納台港中澳星馬與其他海外華人創作且相互尊重的,一旦這個前提無法達成共識,其他一切便是枉然。
事實上,中國對台灣各種形式的文攻武嚇始終存在,從來不會因一句「政治歸政治,藝術歸藝術」而煙消雲散。例如去年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囚》導演馬莉在領獎時自稱是「等待被清掃的低端人口」,說完對岸直播金馬獎的網絡平台就斷了訊;再往前幾年,被對岸判定題材「親日」的《KANO》獲得多項金馬獎提名,於是《KANO》相關新聞便在中國自動遭到屏蔽;至於十多年前,中國片報名後甚至入圍了才因種種考量而自動、被迫撤片的光景,更是所在多有。
這些年,中國電影無論獨立製作或主旋律大片前仆後繼報名金馬獎,因為他們深信金馬獎的公信力,而金馬獎也從評選方式到創投、電影學院及影展的舉辦,不斷進行自我修正,希冀讓金馬獎發揮更大的影響力。金馬獎之所以可貴,除了做為華語電影的交流大平台,更重要的是它在立足台灣與放眼全華語電影之間抓到了一個平衡點,沒有被中國電影政策趨勢拉著走,也沒有對各大國際影展照單全收,它自成一個系統,兼顧主流與商業、地域與文化的多元性,而且屢屢帶來驚喜。
政治無所不在,創作者唯有誠懇面對自己與自己所處的環境,拍出來的東西才會動人並充滿力量。無論未來中國電影如何看待金馬獎,我相信它的高度不會因為這次的風暴而有任何變化。對我來說,只要站上金馬殿堂,無論身分背景,皆有權利自由發言,每個人在此永遠有表態與拒絕表態的自由。這才是金馬獎的核心價值,也是現階段中國無法達到的格局。
(本屆金馬獎初選評審)